郭荣与宗训父子二人愈说愈兴奋,商讨若拆建阻力过大该如何处理,以及接下来实施规划会遇到的林林总总的问题,甚至讨论起了未来行道树用哪种…午膳时间推迟了近一个时辰,方意犹未尽地停住话头。
简单用过饭食后,郭荣命李东升侍候宗训去偏殿休息一会,跟宗训说道:“训儿,你且去偏殿睡一会罢,养精蓄锐,未时小朝会你也一并来听听。”
宗训乖乖点头,又忽闪忽闪小眼睛,问道:“爹爹不去歇息歇息吗?”
郭荣摇摇头,“吾并无困乏之意,再看几份奏折罢!”
宗训不好多劝,自家爹爹就是铁人一枚,精力十分旺盛,而自己年纪小,不睡午觉的确撑不住,便老老实实听话去休息了。
未时,受到召见的王景、向拱、范质、王溥、王朴、曹翰、张永德等人已在殿外静候,宗训也收拾妥当回到大殿里了。不多时,郭荣便命众人进殿议事。
看着王景,郭荣先开口道:“前些日子,爱卿对京城扩建之事大力支持,朕已听闻,甚好,爱卿在京城长居,对今后城池如何建设可以多提些意见,有何需求也尽管提出便是。”
王景连忙上前行礼,深深低头道:“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
宗训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看着君臣合力表演……王景乃是凤翔节度使,目前只是暂居京城罢了,看这情形父亲必然是想要启用他攻蜀,才会如此作态,安抚一二。不过王景着实太会察言观色,可称“最识时务王中书”,父亲伸过来一根橄榄枝他迅速便能抓住,给出一个台阶立马就下。看来每个身居高位之人都有其过人之处啊!
郭荣与王景略略说过几句,便切入正题道:“近日召众卿来此,便是为了秦州、凤州大族乞我大周发兵攻楚一事。向爱卿,你来与大家说说此事之来龙去脉。”
向拱应声,出列,将早晨向郭荣禀报之事重新为殿内诸人细说了一遍,说完后道:“事情便是如此,微臣不敢擅专,是以来请陛下示下。”
范质、王溥二人听后,默默点点头,没有出声,王朴眼睛有些发亮,伸出手摸了摸胡子,也未说话,曹翰面色不变,皱眉思索状,张永德摆出的是一副唯陛下马首是瞻的模样,宗训也没有贸然出声的意思,殿里一直寂静无声。
郭荣打破了平静,说道:“大家都议议罢,有何想法都可讲,畅所欲言,朕绝不怪罪。”
在场诸人,皆是近臣,对郭荣的脾气性格都十分熟悉,对于郭荣的心思也都能猜出一二。打不打?肯定打!这一点毋庸置疑。是以众人需要议论的是如何打,能使利益最大化的问题。
议兵不是范质与王溥的长项,二人是地道的文官,此次被召唤过来,不仅是二人身为先帝股肱之臣,也是郭荣为了表示对文官的重视,逐步改善历代以来武将独大、文官缺乏话语权的现状。
最识时务王中书果然最给力,率先出列,大声道:“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方能引得他国百姓来投,可见陛下乃是天选之圣君,虎躯一震四方蛰伏!臣以为攻蜀势在必行,臣如今忝为凤翔节度,愿为先锋,为陛下之宏图披荆斩棘,在所不辞!”听着这话,宗训心里暴汗,对不住了王景大人,外号取差了,您不是最识时务王中书,您是最擅拍马王节度啊!
郭荣不是个爱听奉承之人,对王景前面一堆拍马屁之话略过不听,直接抓住重点,那便是王景赞同攻蜀,可为先锋,点点头道:“爱卿放心,此次必有你立功之机。”
此时,张永德也出来表态了:“陛下,臣愿为陛下平天下之马前卒,蜀主既昏庸无度,此时正是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好时机。殿前军自整军以来,诸将士日夜训练,正等着上阵立功,沙场杀敌!”
“善!”郭荣赞道,对张永德的表态亦很满意。
此时范质上前道:“陛下,臣对攻蜀并无异议,只是如今正值京城扩建之时,开春将征用大批百姓服役,若建城的同时向蜀地开战,人力与财力皆会十分紧张,臣只是建议是否暂停城池建筑之事?”对范质此言,郭荣并未出声,未置可否。
王溥此时也声援了一下范质,说道:“臣以为范大人所说有理,虽近两年我朝休养生息,经济有所恢复,但还未完全恢复元气,一旦仗打起来,财政必然吃紧,倘若同时扩建京城,难免会人心浮动啊!”
妥了,范质与王溥冷水泼完,见郭荣并不理会,亦不回应,自觉已尽了劝说的义务,对得起那份俸禄了,便知趣地不再多说,缩回去当鹌鹑了。倘若是在高平之战发生前,那可不是这样和谐之场景,为了劝谏皇帝,他们可是敢联袂上书、跪求、哭谏等各种法子一起使出来的,奈何如今的陛下太有主意,并不吃这一套。
此时,曹翰见除王朴外,诸人都已说完,便出来说道:“陛下,诸位大人,依下官所见,伐蜀正是时机,并非全是因为蜀人来求,而是有三项好处。其一,来投者乃秦、凤大族,蜀地与我大周接壤者正是秦、凤二州,此时出兵里应外合,事半功倍。其二,可当作一场练兵,蜀将无甚勇武之辈,多为碌碌无为之庸才,将从未上过战场未见过血的新兵们拉去战场真刀真枪权当拉练,必能作练兵之用,铸造军魂。其三,此战胜算极大,届时我关西之地得平,南征唐地,北征汉地,乃至于远征契丹,都无后顾之忧矣。至于攻蜀之策,臣对常规之前中后三军并无意见,尤其是方才王公主动请缨以做先锋,实为大善,不论兵力还是凤翔之地理位置,都可如一把利刃冲锋在前,攻其不备,可得奇效。此外,还可采用攻心计为辅,可命这些不堪重负的蜀人口口相传,道我大周王师南下,救民于水火之中矣,争取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