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顾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到窗外,暂时还不想理会,能写出这种文字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很辣人物。
刚才子行说了下午便要启程去往陇郡,她还得好好整理一番。
……
陇郡地处冬国西南隅,是个地域较为广阔的城镇,在洪涝侵袭之前还算得上富饶。
但就是这一次的天灾,导致了房屋垮塌,田地被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
陇郡离京都不近,光是路程就走了七八日,这还是一路顺风的情况下。
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徐知府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但城门还是紧闭着的,这是怕里面的灾民不管不顾地跑出来。
太子的驾辇从远远的地平线处缓缓逼近,徐知府一见,立马带着一众随从迎了上去,年近五十的脸上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甚是谄媚。
离顾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住,然后翻身跳了下去,给马车前腾出了位置。
徐知府小心翼翼地靠近马车的横栏,半佝偻着脊背,听他声音中不加掩饰的颤抖就知道颇有些紧张,“太子殿下肯亲自前来赈灾,实在是陇郡的幸事,只是灾情严重,多有不便,若是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在之前他就了解过这位太子的脾性,听说是个不好相与的,动不动便要打要杀,得罪他的没什么好下场,想到这儿他不禁开始忐忑。
等了许久,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的安静,那车里的人连个响动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听到。
但离顾知道他绝对是听见了的,因为刚才快到城门口时他还与她说过话,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总不可能这么快睡着。
君折颜内力深厚,依然是耳聪目明,警觉性高,徐知府说的话他绝对是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懒得回或是根本不予理会而已。
好半天没有回复,徐知府愈发紧张了,连手心里都开始一层一层地冒汗,思忖着是不是自个儿声音太小了的缘故,殿下没有听清。
于是连忙调整一番,就要开口:“太子……”
“徐知府,”正这个当口,一旁观望多时的子行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只听他道,“主子多日舟车劳顿,甚感疲惫,此时只怕是正在休息,还请不要打扰。”
徐知府一听,觉得有道理,还暗自为自己的不细心恼怒了一把,连忙陪着笑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劳烦殿下亲驾,路途遥远,殿下必定是受了苦,是下官思虑不周,各位请就此进城,府上备了好酒好菜,权当接风洗尘。”
子行不知道听到又或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把眉毛一皱,厉声呵斥:“城中百姓食不果腹,你却还有闲粮,如此中饱私囊,还想不想要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了。”
徐知府本来只想讨好太子,哪成想被人说得这么严重,顿时煞白了一张脸,连连摆手,磕磕绊绊的解释道:“这、这下官可不敢,只是一些寻常的粗茶淡饭而已,没有大人说的那般,只是怕委屈了殿下……”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主子身份尊贵,他的意思还轮不到你妄加推论。”
“是是是,是小人越矩了。”徐知府的腰愈加弯了下去,脸几乎快要贴在马车前面也就是离顾之前坐的那个横板上,双腿打颤。
子行见此,撇了撇嘴,吩咐后面的出行队伍整理准备进城。
离顾随行在马车一侧,未江代了他的位置,一只手持着极为细长的马鞭,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队伍便开始向前移动。
徐知府目送他们远去,等到走了有数十米的距离后,才将一颗悬起的心放下,待回过神来,早已是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不知道是不是徐知府动作够快的原因,离顾他们中午用的午膳还真是他所说的粗茶淡饭,只不过摆放的着实精致了些,吃着没了那种感觉。
徐知府可能是第一次看见太子殿下的真面目,从他呆滞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这又是一个被太子殿下的美貌所震惊到的人。
甚至由于太过惊讶,就连君折颜问他话时都没人应,还直勾勾地盯着人脸看。
君折颜不是个脾气好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便十分不悦,最后成功将徐知府惊醒的还是空气中那无法忽略的超低气压,简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徐知府也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和大胆,一想到那些负面传闻就止不住的颤抖害怕,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敢递过去。
君折颜实在忍不了了,当场赏了个“滚”字,徐知府如蒙大赦,慌忙跑了出去,毫无形象可言。
下午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各自先休息休息,毕竟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任谁也吃不消。
但是君折颜不知道又是抽了哪门邪风,一改往日作风,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硬是要下午就去外头看看,半点休息的时间都不要了。
离顾严重怀疑他是被人给附身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
一行人去到了陇郡的明江,这是一条十分宽广的水域,自东向西,奔腾不减,但是水流湍急,一到下雨刮风的天气水势就变得格外的猛,连船只都不敢下河。
此时的水势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只不过许多百姓没了房屋和田地,只得靠官府的接济度日存活,但是陇郡的官吏如徐知府这样的明显没什么实力,官府的作用便也发挥不大,这就导致了仍有许多人饿着肚子到处寻找栖身之所,这其实也便是陇郡的百姓暴动的根本原因。
为了活命,什么事都是可以做出来的。
离顾他们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鬓发霜白的老人和垂髫小儿都衣衫褴褛地蜷缩在角落里,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四周年轻力壮的青年到处抢夺食物,更有甚者,借着这次的混乱,还干起了强抢民女、偷盗的勾当。
场面一度十分不堪入目。
早知道陇郡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君折颜也看到了这一幕,从面上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感,离顾只觉得他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因为他着实没什么情绪。
但他最后还是召来了未江:“处理一下,本宫还容不得有人当面放肆。”
未江领命,随即带着十几个暗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