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宽敞的佛殿之内突然闯入了一丝陌生的气息,随后烛光剧烈跳动了几下,熄了。
顿时,佛殿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离顾将佛珠包好,放在右手上,左手轻轻地握着七尘的剑端。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看不见,听觉和触觉就变得十分敏感。
寂静的空气里能清晰地听见风刮过的声音,头顶上方的位置,还传来一阵琐碎的细微声。
离顾适应了一会儿,接着从门外照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屋内的状况。
月光惨白,照在法定主持狰狞恐怖的尸体上,那瞪大的双眼,似乎也活动了起来。
蓦地,离顾只觉得脖子一凉,耳边传来几声轻笑,那声音就像是贴在她的耳朵旁说的,显得特别清楚。
离顾淡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那笑声又变大了几分,离顾听的得更清楚了,有时像是一个被毁了声带的人在撕心裂肺的狂笑,有时像一个久经风尘的女子的娇笑,有时又像一个稚嫩孩童的咯咯笑声,风格变换,更添几分诡异。
那声音又持续了一会儿,不再在她耳边留恋,反而回荡在整个佛殿,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充斥在每个角落。
再配上一地死相凄惨的尸体和鲜血,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被吓得去见了阎王爷。
但可惜离顾并不是普通人,作为天机门的少主,从小到大她什么事没见过。
这个世界上有邪祟,但除非是活腻了才敢在人前现身,不过这一地的尸体,怨气浓烈,倒是很容易招鬼。
但说实在的,哪怕怨气再重,在这供奉了数百年的佛像金身前到处游荡,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离顾已经知道了这个“鬼”是谁。
那个鬼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有些恼怒,笑声也变得尖细刺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恐怖。
离顾右手掂了掂手机的菩提珠,声音淡漠,“别装了,六哥。”
那尖锐的笑声还在持续,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似的,反而愈演愈烈。
像是要划破夜幕,连屋外的乌鸦都吓跑了几个。
离顾从白布包里捻出一颗菩提珠,放在手里抛了抛,随后指尖蓄力,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打了过去。
那笑声戛然而止,随后佛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等了一会,离顾将布包包好。
就在这一刻,突然,原本熄灭的蜡烛又重新燃起,将整个佛殿照得一片通亮。
离顾眯了眯眼,刚才经历黑暗,有了光反而还有点儿不习惯。
房梁上又是一阵声响,随后一个红色的人影自头顶翻身而下,衣诀翻飞,稳稳落地。
“好久不见啊,小七。”
离绝面上覆着银色面具,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的手心里,还攥着一颗圆润的佛珠。
“六哥。”
离顾冲他点了点头。
离绝走近几步,将手里的佛珠放在她手里,语气温柔,“这么一见就给我如此大礼,小七还真是狠心。”
离顾把佛珠收好,面上多了些柔和,“六哥,怎么来了。”
“这不是除夕夜,我来看看你。”离绝笑着,随后又低声说道,“大哥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其他人还好,就是三哥有些生气,估计他这几天就要来找你了,自己小心点儿。”
在所有离家兄弟里,老三离渊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主,连家主离慕都管不了他,他也是离顾最不想面对的人。
一见到,脊背就一阵生凉。
没办法,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离渊之前训练她武功的时候。
她当时才五岁的年纪,性格还没现在这么沉默,不过就是跟他顶了几句,结果被他毫无预兆地丢进了秋国最大的底下斗兽场,面对一只比她还高的白虎,离渊一脸的冷漠,她却吓个半死。
从此之后,她就知道了一个道理:没事不要去惹三哥,能不见最好,如果见了,那就做一个绝对言听计从的孩子,他说往东绝不往西。
于是,离顾好不容易从三哥手上存活了下来。
但阴影却是一辈子都抹不去了。
想想都害怕。
所以她一听离渊要来,瞬间就有些紧张,本就不厚的唇瓣更是抿得死死的。
离绝好笑的看着她,“还是这么怕三哥,虽然他对你严厉了些,但也是为你好。”
这一点离顾不否认,在练功方面,就连师父都对她毫不手软,但这个理由不能抹去她对离渊的阴影。
离绝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宠溺,说道:“行了,这里环境不好,那个君折颜也真是的,大半夜的把你弄这儿来,就让你捡个珠子,真是无聊。”
“我们先出去聊?”
离顾摇头,将手往他面前抬了抬,菩提珠还没捡完呢,她还要回去交差。
离绝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心吧,我让风影来帮你捡,这儿周围现在都是我的人,不会让他知道的。”
“好。”
离顾将手里的布包放在桌子上,跟着离绝走了出去。
这里空气污浊刺鼻,她还真不想多待。
二人来到普恩寺大门外,此时京都里早就燃起了烟火,一束接着一束,五彩斑斓,在黑色的夜幕中绽放出一朵朵火花,星星都不见了踪影。
“这普恩寺外如此热闹,内里却是惨不忍睹。”离绝忽然有些感叹。
离顾看了一会儿,就问道:“六哥,你之前说,什么玉?”
离绝一愣,随后又笑到,“你说的是之前我在谷里和你说的?那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传言分成了两派,一派说是和你天机门有关,一派说是皇家之物。不过你不用担心,天机门有你师父和我们守着,他们不敢动。”
话虽如此,但离顾还是有些担心和疑惑,这些传言到底是谁散播出来的,而这普恩寺的惨状又是谁制造出来的?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散播传言的人不是皇室中人就是就是当年知道此事的后人。
因为君折颜说过,这件事是皇族秘辛,旁人不可能会得知。
一块也许毫无用处的玉,为何会引来这么多事端。
“好了,你也别多想,有我们在呢,不会有事的。”离绝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软软的,像一匹上好的丝绸软缎。
被他打断了思路,离顾沉默了。
又过了一会儿,离绝的贴身影卫风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布包。
“主子,七少爷。”
离顾排行第七,在离家,下人都叫她七少爷。
离家本家在春国,离慕是春国丞相,得皇上重用,并且离家世代身居高位,历代积累的财富,数不胜数。
不过她不常回去,因为路途实在太远。
平常也都是离慕来天机门看她。
离绝接过布包,放在她手上,“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等一有动静,我在派人通知你,不要多想。”
“嗯。”
离顾结果布包,“先走了。”
“再见。”离绝冲她摆了摆手,看着她的背影越行越远。
今年的除夕夜,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整个京都都变成了惨白。
厚重的雪层,掩去了一地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