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离顾谦虚道。
君折颜吹了吹热气,并不着急喝,反而搁置在了一边,看着她。
“如果本宫不出面,你会跟君宁笙去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懒散,但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威压。
离顾闻言,想也没想地回道:“不会。”
“为何。”君折颜追问。
“太吵。”
“就这个?你觉得本宫信不信。”
离顾略微一思索,“不信。”
“说对了,有奖赏要不要?”君折颜看她沉稳的样子,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要。”离顾摇头,这个太子的赏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别是惊吓。
“那就说个能让本宫赞同的理由。”
离顾想着什么样的回答能让他满意,良久,道:“我是,你的暗卫。”
言简意赅,语调平淡,但内容却莫名让人感到舒适。
太子盯着她的脸,仔细端详这上面的每一丝细微地情绪,企图找出说谎的痕迹。
对面的少年始终都是冷淡的样子,即使是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情感。
君折颜嘴角勾画出淡淡的弧度,一声轻笑从红唇溢出,那笑声短促,还没让人来得及细听就已没了踪影。
“好,那你就给本宫记住了,你是本宫的暗卫,要是让本宫发现你哪天为了别人而忤逆本宫,到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天机门的少主,本宫会亲自处罚你。”
君折颜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有力,话语间的威胁和嗜血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这要是哪天自己为了什么背叛他,估计这人真会下杀手。
离顾想到此,对他又多了些忌惮和警戒。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君折颜,就是那个让她不得不防的人。
“可听明白了?”太子殿下见她沉默得出神,顿时又有些不悦。
“是。”
离顾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做出了回应。
“刚刚在想什么?”君折颜目光对上她的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要从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看清她内心里装着的秘密。
“没有。”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男人还是直直的对视她的眼睛,骨节分明的大手关节屈起,一下一下地敲着软塌一旁的梨花木制扶手。
手骨与木头的碰撞,在偌大的寝殿里传出一声声“咚咚”的闷响,像是一个拿着刀的刽子手,一步步的走近你时,脚步在地上拖沓的声音。
一直敲进人的心里,心跳加速,危机感剧增。
未江对于他的动作毫无感觉,一个合格的暗卫,就是要做到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管的不管。
能在君折颜身边呆久的,除了未涯那个傻缺,谁还不是个人精。
别看未江长得老实,实则很擅长察言观色,一有不对的地方都能很快察觉。
比如现在,他觉得不仅寝殿的气氛不对,太子殿下对离顾的态度也不对。
三番四次地做出令人惊掉下巴的举动,前几天让人来擦头发折花,今天又让人来热水。
这要是换了旁人,太子殿下绝不会这样,这位爷可是最讨厌别人近身,别说为他擦头发,就是子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连件衣服都没服侍他穿过。
离顾这才来多久,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未渊对她的防备不是没有原因的像这种不确定因素,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确需要警惕。
又过了好久,久到放在一边的水杯又变得冰凉。
空气里只剩下了“咚咚”声,这要是在晚上,听着很是渗人。
半晌,君折颜收回手,双手交叠着放在腹上,十指相扣,根根分明。
“小离子,你可知道本宫最讨厌的是什么?”不等离顾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本宫最讨厌别人欺骗。”
离顾直面迎上他的目光,即使被揭穿也不见一丝胆怯,坦坦荡荡。
君折颜视线下移,落在了铺满白玉的地上,光是这么看着,都能感觉到地面散发出的凉意,一如除夕过后的严冬,冰冷彻骨。
他突然有些迷离地看着白玉里面的纹理,长长的鸦羽轻轻颤动,仿若一只欲翩的蝴蝶,在风中抖动着翅翼,我见犹怜。
离顾感觉他要说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见过嗜血残暴、懒散妖艳的太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那双一直以来都是深不见底的黝黑凤眸,终于带上了一点人的情感。
令他看起来比以往多了点凡尘的感觉。
以前就是个神仙一样,虽没有那种清冷的气质,但从不将别的放在眼里,孤傲绝情。
“你知道本宫的母后吗?”
他突然问。
离顾微怔,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画卷,画上画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容貌美丽的让人窒息,每一处五官肌肤都恰到好处的完美,气质柔美温婉,眸光含笑,眉眼羞涩,像是在看着自己喜欢的人。
女子身后是一片洒落的桃花,飘飘扬扬随风而落,有一两瓣还落在了她的身上,与她的容貌相比,竟不知是红颜映了桃花,还是桃花衬了红颜。
十里桃花披霞装,不及佳人点绛唇。
这是一幅画,但是却没有人能画出那个女子的半分神韵颜容,有女如此,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这个女子就是冬国前皇后,太子君折颜生母,二十多年前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慕容澜。
慕容皇后本为前太傅的独女,自幼聪慧异常,三岁能诗,四岁能文,八岁拿下春日诗宴头名,十一岁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其惊才艳艳,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
她不仅才华横溢,一张叫更是令天下女子嫉妒,过目难忘。才貌双绝,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仍被天下人议论。
甚至还有人说,慕容之后,再无能与之相比者。
但令人惋惜的是,这位传奇进了宫,生下了太子,后来因为得了重病,于太子十岁时病逝。
但事实到底如何,无人知晓。
离顾脑海里回荡着有关这位皇后的信息,从头看到尾,不禁心有感触。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居然这么早就去了,着实可惜,到话说回来,慕容皇后走的时候太子才十岁,至亲突然离去,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想到此,她抬起头看去,结果措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黑如浓墨的凤眸,狭长的眼尾泛着微红,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发怒,像一只野兽,带着侵略性,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离顾愕然,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君折颜挺可怜的,他是太子,肩负的东西太多了,偏偏还不能有半点儿软弱。
没由来的,喉咙发涩,有些干。
“回殿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