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顾耐心地等着他说点儿什么,但对方明显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目光挑剔地看着她。
“若无事,告辞。”
“急什么,本宫还没让你走。”君折颜幽幽地回了一句,随后坐直了身,闭了闭眼,“你猜,这回的盛宴上会发生什么好事?”
比好事非彼好事,恐怕是要沾了血见了刀的事。
离顾不置一词,她之前又没有参加过这个,自然也不关心发生过的事,如今也没有调查过。
君折颜见她不说话,十指交握着搭在腹部,白皙的颜色竟比一旁的白玉茶盏还要剔透莹润几分。
那张脸也越看越觉得美得不似常人。
“本宫还记得上次的盛宴,在秋国举行,歌舞升平,隆重异常,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秋国后宫的一位娘娘突然暴毙,死相恐怖。”
他这么说着,脸上不见一分沉重和惋惜,反而是满满的兴味,嘴角还挂着一丝感到有趣的笑,薄情冷漠。
“后来一查,发现是饮了毒酒,但实际上,那杯酒原本应该是献给秋皇的,只不过误给了妃嫔。这毒药听说是极烈的,无色无味,见血封喉,无回天之力。”
话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不过这下毒的人真是够大胆,众目睽睽各国最高掌权者的眼皮子底下还敢给东道主下毒,一旦查出来,只怕是九族之内都要被三千凌迟。
离顾更觉得好奇的是凶手找到没有。
“没有,”君折颜眼厉心灵,最是善于猜测他人心中想法,当即给出了答案,“后来秋皇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无一所获,为了稳住人心,就推了一个宫中资历老的内侍出来抵罪,如今这么几年了,仍旧没有找到凶手,你说厉害不厉害。”
“厉害。”离顾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句。
君折颜复又睁开眼,眼底染了一层朦胧,像是刚睡醒一般迷茫,但吐出的话却是清晰有力。
“明天的会上,本宫不希望有类似的闪失,若是有,你也最好给本宫处理好了。”
这是一个命令,他是冬国的太子,即使对这个国家对自己的父皇再无所谓,但也好歹是母后出生成长甚至是归去的地方,旁人不能为非作歹。
就算要耍阴招,也得他亲自来。
离顾一愣,随机很快道:“是。”
有没有人会故技重施她不知道,但随机应变总是可以的。
大不了就让夜卫的人紧盯每一个进入宴会的人,一有可疑情况就扣杀于摇篮之中。
但令她头疼的是,离慕明天就要来了,到时候她只能跟在君折颜身边,何时能搭上话。
话说回来,过了明天她就十四了啊,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
……
清晨,在经历了小半夜淅淅沥沥的微雨的洗涤,整个冬国似乎都被洗去了污垢尘埃,犹如焕然一新般,透着雨后清新的青草味,和泥土特有的芬芳。
京都之内,自第一缕晨光的初起,一座座华丽非常的马车从踏着春泥驰过,留下一道道绚丽的色彩。
许多的枝头嫩芽被这凌厉的疾风撕扯着落下,无声地跌落在泥里,沾染了凡尘。
不多时,一只素白的大手轻轻捻起那枚嫩叶,细细地端详着,又无情的抛弃。
那是一只似男似女的手,肤白如雪,既有着男子大的骨架又有着女子的纤细,单凭一只手,根本认不出来是男是女。
“少爷,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小的一番好找。”
说话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边说着边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狐裘,上面点了四五朵红色的寒梅作为装饰,披风内着了一件同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条羊脂玉佩,头顶玉冠,五官柔和苍白,整个人看着干干净净的样子,病弱的模样又无端令人心疼。
沈润年沉着脸站在一颗老树旁边,凝眸看着枝头上生长着的新叶,如此的富有生机。
明明不是很冷的天气,他却偏偏穿了一件厚重的狐裘,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那双温和的眼睛里,也是深沉地看不到底,一言不发地站着,似乎是在发呆。
“少爷。”跟着他的小厮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您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沈润年闻声回眸,四国盛宴这种大事,沈家也只有自己一个孩子,是必须得去的,而且,他也挺想去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只是毫无想法地扯了一下嘴唇,但却把旁边的人给吓到了。
“走吧。”沈润年瞥了一眼身边露出惊恐表情的小厮,直接越过他回到了马车上。
他的马车是经过改良的,四处包裹的密不透风,内部都裹上了狐皮,十分保暖,车厢内放了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置着一个暖炉,散发着热气。
一进去这里,就宛如进了夏天,闷热得很,但这种温度对于他来说,只是刚刚好。
他自小体寒,又身体虚弱,受不得凉,一旦经了风着了凉就会大病一场,身子底早就不行了。
只不过他惜命,因为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由于马车里的那个易碎的人物,整个驾车的过程都尽量放慢速度,让其平稳,生怕里面那位磕着撞着了。
于是乎在这种龟速的行驶下,原本两刻钟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半个时辰。
好在没有迟到。
到了皇宫的正门,沈润年就下了马车,出示身份后,守门的侍卫放了行。
他缓慢地行走在雄伟高耸的宫墙之间,眼里漆黑的瞳孔一直都是如墨色一般浓稠,没有亮光,阴冷渗人。
他长得温和,本该是一副温文尔雅,干净柔和的样子,现在看着却十分令人不适。
但这么不符合他气质的表情,在他踏进宴会的那一刻消失殆尽,恢复了一派的孱弱无害。
很不巧的是,这么一瞬间发生的是,碰上让一直站在宴会入口观察来往人员的离顾给看到了。
不解地皱着眉,这个沈公子怎么感觉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但她现在的任务不允许她想这些,只能将疑惑埋在心底,继续守着大门,顺便看了看距离皇帝最近的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
这边沈润年端着一副温良的面容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因为他爹是吏部尚书,所以巴结他的人不少,立刻就有一大堆人围了上来,大多都是他爹手下官员的儿子,偶尔有几个官员太太,都掐着嗓子虚伪地对他嘘寒问暖。
他都笑着一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