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海外贸易发达的时候,烟州是整个东陆天晟国九大州里最发达的州之一,甚至一度繁盛堪比京师。烟州有四个县,分别是青县、鲁县、齐县和泰县,四个县都有发达的捕鱼业和海外贸易,各有特色也都很富裕,最大的县是齐县,是州府驻地,而青县则算是海外贸易最繁荣的。
除冬季天冷和夏季台风,平时从海外来的胡商、夷商,和出海海外的东陆商人,都会汇集到这里,从青县码头乘船出海,远去几万里的异国做生意。那时候的青县县城到海边的道路上,车来车往,熙熙攘攘,各个国家的商人,不同服饰、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云集此地买卖各种海内外奇珍。
可是就从三十年前开始,一群来自东陆以东某个海岛之国上的海盗,开始经常劫掠商船,劫掠所得的巨大利益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海盗,甚至东陆的不法之徒、亡命之徒也开始加入进去,随着人数增多海盗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沿海周围有许多小岛,他们就以海中各岛为据点,所以被东陆人称为岛寇。
官军多次围剿,因小岛都很分散,难以一举歼灭岛寇,反而官军损失惨重,后来为避免更大的损失,不得已只能禁海。
“所谓片帆不得下海”几乎成了天晟国的国策,沿海渔民百姓被迁往内陆,只留沿海一片不毛之地,形成缓冲区,以利于对岛寇的防御。
青县的辉煌就是随着岛寇的兴起而走上没落,而曾经各路客商云集锦瑟酒楼,正是青县乃至整个烟州繁华的标志,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显得不再那么耀眼夺目了。
在当地人眼里不再耀眼夺目的锦瑟酒楼越发成了隐晦之地,与当地显得格格不入。青县人不再以它为荣,反而避免谈起它,它逐渐成为超然于外的存在。
燕飞每天都能远远看到这个建筑,本来习以为常的,可是当他在晚上来到锦瑟酒楼外边,抬头去看这幢竟有三层高、一主两副三座楼组成的巨大建筑,如一头巨兽伫立在暗夜之中,闪烁着能遮末星辰的灯火,让他有震撼的炫目之感。
只见酒楼门前宽阔的石板大街上,停了很多从周围州县甚至更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华丽的车马,而酒楼门口则彩画欢门,灯烛荧煌,酒楼里里外外站着很多侍者,随时招呼来往客人。
燕飞知道以他这个年纪,这身普通老百姓的衣着是不可能独自进去,进门就会让酒保盯住,甚至被当成图谋不轨之徒。
燕飞观察着街上的车马,思考着进去的对策。
这时候,一排三辆大马车停了下来,每辆车上都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每人身后还跟了三两个随从下人。
机会来了,燕飞整整衣衫急闪过去,靠近那些随从下人,模仿他们走路的样子悄悄跟在后边。有钱人都带了不止一个仆役、跟班,此时正是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很多人聚在门口,他就能混在这群人中间不被注意,尾随他们进了酒楼里边。
进到里边,应门一个彩画屏风,上边彩绘是让燕飞看了会脸红的极乐仙境,大堂每一处都雕梁画栋,四面到处挂满了红绸绿幕,点燃着巨大的红烛,真是恍若白昼一般。人群里不时有衣着艳丽的曼妙少女来回穿梭,处处莺歌燕语,招呼调笑声不绝于耳,好似全天下的美人都汇聚到了这里,谁能想到在一个小县城里竟有这样的去处呢。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一副楹联挂在正方的巨大木柱上,正诠释了这栋建筑的功能所在。
燕飞看了心道:应该把“美酒”改成“美女”才对。
里面的人看似杂乱,其实都是各奔各的目标,特别是酒楼里的侍者和歌姬,忙碌穿梭而不会迷失方向。
燕飞面对这么奢华的场面,目送来回穿梭的各色美女,嗅着空气里各种熏香、胭脂的香气,青春年少的他竟一时有些慌乱无措起来。还好也没人理会他,人们真把他当成了哪个富家子弟的从人了。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夹在人群里,等他想仔细分辨时,那个人影又湮没在人群里不见了。
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他决定先随便转转,便顺着一股人流爬上楼梯往二楼去。
燕飞边走边飞快扫过每一个从他面前出现的人脸,试图从中找到他想找的人脸,那张脸上有一双能勾人魂魄的媚眼,即使在这样一群美女中也能被一眼辨认出来。
那个刚才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又出现,他这次没有看丢。
正是中午在徐少元的酒馆喝酒的中年人,自称姓苏的苏先生。燕飞并不是来跟踪那个苏先生的,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引着他。
他跟着苏先生经过一个不起眼的楼梯上了三楼。相比一楼二楼,三楼要小得多,也几乎看不到人,只有一排紧闭的房门和窗户。燕飞尽量与苏先生保持些距离,不想被他发现了。苏先生在三楼转了一圈后,突然收住脚步,站在原地身体纹丝不动,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燕飞生怕被发现,赶紧躲进一个开着门的空房间里。
显然苏先生在寻找什么。他不想被发现了,在房间里等了会儿,当他再偷偷往外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苏先生的踪影。
燕飞有些气恼,自己要找的人不知在哪,却跟着人家干吗?
他站在走廊里,像苏先生一样静静倾听一会儿,除了楼下的嘈杂声,并没有听到什么。
这时,他感觉腰间突然振动了一下,本能伸手去摸,正是别在腰带里的那把韭叶剑的位置。但是当他去摸的时候又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他以为是错觉呢。
相比于下边的喧闹,三楼静的像是来到另一个地方。其实三楼走廊比下边楼层短很多,总共也没有几间房,但是环境布置却迥然不同,走道里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每间房的门扇看起来更加豪华而不失高雅,不像下边的装饰奢华和俗气,这里似乎在刻意营造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他悄悄的逐一查看每一扇门窗,等他走了大半圈时,发现尽头一间透着灯光的房间,再走近一些,隐隐还有声音传出。
燕飞心想:难道苏先生在听这里的声音吗?
燕飞悄悄靠在在窗户底下,听起来里边是酒话连篇,一伙人在摆宴吃酒,还隐隐有歌姬在唱奏一些淫词艳曲。
燕飞刚要在窗户纸上戳个孔探望一眼,还没下手,就听门扇声响,知道有人要出来,不得不躲一下。正好对面的大盆景枝繁叶茂的便于藏身,他就地一滚,起身时已躲在盆景后边,默默祷告出来的人别往这边走,不然非得暴露不可。
还好出来的人去了相反的方向,燕飞偷偷看过去,不由心中一乐,出来的两个人,一个身穿绯红丝裙的女子,看背影和走姿正是他最近一直盯着今晚要寻找的王寡妇。
虽然王寡妇看上去年纪并不大,而且颇具姿色,但是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进的了这种地方。
但是另一个人就让燕飞感到意外了,虽然他没穿公服,但就是许老三不会错,许老三显然还喝了不少酒,跟王寡妇相互挽着胳膊,说着打情骂俏的话看起来亲昵无比。
燕飞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怀疑,那就是对父亲的构陷真的不只是王寡妇一人能办到的。他猜测这间房里吃酒听曲的说不定就有那个朱知县,他不得不忍住再去窥看的想法。
两人去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那间房显然没有上锁,说不定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又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再出来,他悄悄来到刚才两人进去的房门口。
这间房门左右也各有一扇窗户,他蹲在窗下,用手指沾了口水,就要往窗户纸上戳去。
刚抬起手,发现窗户纸上竟已有了一个手指戳出的小孔。这样的豪华场所,这种小孔如果不是刚刚被戳出来的,肯定早就被酒保们发现修补好了。
是谁干的?
苏先生!燕飞脑海里浮出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