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德玛西亚大门的士兵在即将黄昏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步履蹒跚的向着自己走来,瞬间开始警惕起来。当他们看到女子身上冕卫家族的铠甲和女子那一头标志性的金色发丝时,赶紧将女子搀扶了回去。
“是拉克姗娜公主!”
“快,来人将拉克姗娜公主送回去。”
“先送医院!公主身上有伤!”
“快,快!”
第二天是一个大晴天,暖阳照射着德玛西亚这座全由大理石铸成的雄壮城市,人们行走在宏伟广场上和街道中,无比惬意。人们脸上都露着各自满意的笑容,见面互相寒暄着,熟人与陌生人都打着招呼,赞扬着这座伟大的城池,也歌颂着他们如此安逸的生活。
当这暖阳照射进拉克姗娜闺房时,拉克姗娜也刚好从梦中睡醒。暖阳从窗户中照射进来,窗户是打开的,洁白色的窗纱被微风微微吹起,刚好朦朦胧胧的遮挡着窗外四季长青树上正叫唤着的百灵鸟。拉克姗娜坐起身子靠在床边,温煦的阳光刚好照射在拉克姗娜精致的脸庞上,几缕发丝扬在额前,添了几分女子闺秀英气。她眯眼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回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一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旧伤新伤也已经好了八九分了。
“你醒了。”
“咯吱”一声,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厚重的男声响起,拉克姗娜顺着声音看去,盖伦刚好那些一碗米粥送了进来。米粥还微微冒着几丝热气,入口却是不热不凉,顺着喉咙下去的,肚子里暖暖的十分舒服。拉克姗娜仅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粥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快吃吧,再不吃过会凉了。”
盖伦坐在床边,看着停下动作的拉克姗娜,轻声叮嘱道,壮硕结实的盖伦坐在床边,像块大石头一样,堵的身后房间瞬间暗了几分。拉克姗娜似乎没有听到盖伦的话,仍然是心不在焉的思索着什么。一时间内,拉克姗娜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粥碗,呆呆地坐着,盖伦竟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哥哥,塞拉斯…”
“我知道。”
拉克姗娜突然开口让盖伦微微惊讶了一下,不过这一开口却也在盖伦意料之中,没等拉克姗娜说完,盖伦便打断了拉克姗娜,看着拉克姗娜欲言又止,盖伦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窗外的微风依然将窗帘微微吹起,拉克姗娜轻轻咬着嘴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一只手捧着粥碗,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搭在捧着粥碗的那只手上,仔细看去,那只胳膊上,也还是微微红着。
“战争要来临了,赛恩被复活了。”
半晌后,拉克姗娜开口说道,之前的事确实也没再提,盖伦顿了顿,轻轻说了句知道了,便起身向门外走去,他拉开门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拉克姗娜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窗外,复杂的情绪含在眼眶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停顿约几秒钟,他喃喃说了一句,便开门走了出去。
“粥要凉了,趁热快喝了吧。”
拉克姗娜按着她胳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稍稍用了些力,她咬着嘴唇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发出“嘶”的一声轻吟。她赶忙抬起手,低头一看,胳膊上那片擦伤的地方多了几道指印。
窗外的百灵鸟叫了许久竟也不累,还是那样不停的叫着,与塞拉斯的战斗在她脑海里也一遍一遍的反复回想着,塞拉斯的那些话,让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塞拉斯突然会变成一个跟她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人,而且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塞拉斯,现在居然会想着来攻打德玛西亚。
如果塞拉斯恨德玛西亚,那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她说的那些事,不都是假的吗。而塞拉斯以前教给他的那些魔法知识,为何又是真真确确的。塞拉斯如果恨着德玛西亚,那为何一开始,他都是支持着德玛西亚的做法,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塞拉斯,拉克姗娜越想脑袋里却越乱。
拉克姗娜看着身上的伤,却不由得心里又有些窃喜,她身上所有的伤,都仅仅是战斗中不可避免的轻伤,这种伤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从她接触光魔法的时候,从她被塞拉斯发现她拥有光魔法的时候,她的恢复能力就莫名奇妙的变的异于常人了。
而昨日塞拉斯明显放水式的格斗,就像以前他教自己魔法时的那种感觉,几次都能致她于死地的时候,塞拉斯都明显改变了动作轨迹,似乎是想让她看明白自己的动作,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怕塞拉斯会杀死自己,也所以当最后塞拉斯用了她自己的魔法力量攻击她的时候,她竟躲也不躲了,因为她确信塞拉斯不会杀了她,她莫名的确信塞拉斯对她仍然是有感情的,果然她猜的一点都没错,那束光打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竟莫名其妙的恢复了些力量,以至于她能借着这束光的力量逃走,她不过是因为赶路精疲力尽而昏睡过去,在医院里检查并没什么重伤便回了住所。所有的这一切跟塞拉斯所说的都是矛盾的,这也是现在拉克姗娜最头疼的地方。
拉克姗娜自己想着想着竟痴痴的笑了起来,她很确性塞拉斯有的地方还是没有变,但是她又开始担心起来,为什么塞拉斯会离开德玛西亚,如今却在诺克萨斯,并且与人们闭口不提的魔法师乐芙兰在一起。
乐芙兰是谁,拉克姗娜从他爷爷的朋友嘉文二世爷爷嘴里就已经听过的名字,那时候就已经是人人都恐怖的存在,如今依然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的存在。从那个年代开始就已经活跃在瓦洛兰大陆,年龄上、容貌上都不曾变化一点,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着实吃惊不少,她也终于在最后明白,为什么塞拉斯要告诉她乐芙兰会提起她。
她一直以为她潜行着跟踪着诺克萨斯人的行动到现在都不曾被发现,她还窃喜自己虽然掌握魔法不久就能如此熟练运用,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她跟踪的那个人,居然就是瓦洛兰大陆上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法师乐芙兰。而且她根本想不到,她一出现乐芙兰就发现了她,塞拉斯最后出现跟她战斗,提醒她这些无非就是让她赶紧逃跑,她也是越想越后怕,谁都不想看到的乐芙兰,谁也都想见一下的乐芙兰,为什么她一出现在诺克萨斯,就能碰到这等人物。她也实在想不通,塞拉斯为什么会跟这种人物在一起。
“拉克姗娜公主…”
闺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侍女在门前唯唯诺诺欲言又止,拉克姗娜的思绪也在这一刻被打破,窗外百灵鸟的叫声重新回归到视听中,这一刻仿佛过了很久。拉克姗娜看着门口的侍女,侍女捏着衣角微低着头,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一样,拉克姗娜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拉克丝公主,菲奥娜殿下她…”
“菲奥娜?菲奥娜殿下怎么了?”
“菲奥娜殿下,要跟他的父亲决斗了。”
侍女话刚出口,拉克姗娜便惊讶的从床上跳下来抓住侍女的胳膊,侍女惊讶的看着拉克姗娜,从心底泛起一丝丝慌意。
“公主,你的伤…”
“小伤无妨,菲奥娜在哪里?”
“在‘剑厅’里…”
话音刚说完,拉克姗娜已经跑出了房门,留下侍女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侍女手抓着衣角,被一系列的事情惹的心烦意乱。这几天德玛西亚发生的事传遍了德玛西亚的大街小巷,侍女在冕卫家族里,更是听到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而从小菲奥娜便把这个金发妹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照顾,如今菲奥娜的处境,如果让冕卫家族的人知道了,拉克姗娜作为冕卫家族的人出席那个场合,并且把麻烦带到了冕卫家族身上,她一个侍女又能承担什么后果。然而拉克姗娜作为菲奥娜的好朋友,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拉克姗娜毫不知情的话,她更加对不起拉克姗娜,所以她不知道她把这件事告诉拉克姗娜到底对不对。
侍女心烦意乱的打理着拉克姗娜走后的房间,漫无目的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暖阳洒在这个闺房,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静。她看看这里看看哪里,手都不知道该放到那里,当她看到桌子上还没收拾的粥碗时,那碗粥在暖阳下,已经没有飘着热气了。
这粥,最终还是凉了。
德玛西亚这座城邦今日异常热闹,人们几乎同时都奔向一个地方。人群汇集的地方,早已是人声鼎沸,当拉克姗娜跑到剑厅的时候,剑厅早已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所幸是她冕卫家族公主的身份让她在德玛西亚还是有些用处,看守用来观赏剑厅决斗场的贵宾房守卫认出了拉克姗娜,他尊敬的朝着拉克姗娜鞠了一躬,然后将拉克姗娜带入了一个观赏厅。
正当拉克姗娜意外为什么会直接带自己进这个观赏厅的时候,观赏厅房门打开时,拉克姗娜惊奇的发现,里边坐着的,竟都是她冕卫家族的人。
“小拉克丝,你伤好了?”
拉克姗娜刚进房门,众人便回头看向了她,她同样盯着冕卫家族的众人,一脸好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话还没出口,她那旁系表哥已经向她问好了。
“表哥?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叫做表哥的男子领着拉克姗娜走到了一旁的观赏席上,从这里看去,剑厅决斗场中央完完全全的映入眼帘中,没有一丝丝的遗漏。拉克姗娜依次向座位上的亲戚打过招呼,那些叔叔婶婶都亲切的回应着她。最后,她靠着她的表哥,坐在了一旁的席位上。
“表哥,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底下是菲奥娜的决斗吗?”
表哥有些惊讶的看着拉克姗娜,随后又释怀了。他看着好奇的拉克姗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大家都来这里看菲奥娜的好戏啊,你这几天出去任务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戏?菲奥娜她做什么了吗表哥?”
她好奇的看着他的表哥,话音刚落地,一个浓厚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拉克姗娜一个叔叔气愤的锤着椅子扶手,“哼”的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哼,这种德玛西亚的垃圾,前些天居然下毒毒害你的表哥。”
“下毒?菲奥娜下毒毒表哥?不可能!”
“她的父亲,没想到啊,赫赫有名的劳伦特家族,一个族长居然会做出这种荒唐事,真是德玛西亚人的耻辱!”
“菲奥娜的父亲?”
“要不是当场被抓,你表哥如今不知道是生是死,德玛西亚居然能放任这样的人活着,真是有损纪律,耻辱!”
那个表叔愤恨的拍着扶手,她的表哥安抚着他的父亲,回头对着拉克姗娜带着歉意的笑着,拉克姗娜看着激动的表叔,知道目前是问不出什么了。就在此时,剑厅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人,拉克姗娜向下看去,是菲奥娜入场了。
剑厅决斗场,一头顶着黑发紫红色发丝的女子出现在场中央,全身包裹着的盔甲也挡不住女子紧身训练服下的玲珑曲线,她一手拿着一把决斗用的佩剑,静静地站在场中央。
“菲奥娜,嫁给我!”
“菲奥娜,用你的剑,过来杀我,你不会给我下毒吧,哈哈哈!”
“我也要娶你菲奥娜!我也敢和你决斗了劳伦特!”
人群里各色的言语层出不穷,激动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似是而非的笑容,人人眼睛里的各色的神采,每个人都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昔日荣耀的劳伦特家族,每个人都向往崇拜的劳伦特家族,是那样如此的高冷遥远,渴望而不可及。而如今他们可以站在劳伦特的肩膀上,踩在劳伦特的头上,人人都似着魔一般嘲讽着这跌落神坛的劳伦特,恨不得人人都上去踩上一脚,吐上一口来的爽快。
决斗场中央的菲奥娜,面无表情的看着决斗场那头那道还未打开的牢门,耳旁不停的环绕着剑厅周围人的议论声,她微微闭眼,手里的佩剑似在轻鸣。
观赏台上的拉克姗娜有些担忧的看着菲奥娜,那些声音也回荡在她的耳朵旁,她疑惑的看着她的表哥,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之前,父亲向劳伦特家族提亲了,让我同劳伦特的菲奥娜成婚。”
表哥缓缓说道,也没解释什么,拉克姗娜突然想到,之前在德玛西亚的时候她似乎听家族里的人讨论过这个事,当时她没注意,也许是家里人碍于她年幼,并没有将这些事说与她听,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这样的情况,跟冕卫家族与劳伦特的联姻又有什么关系呢。
“哼,我们是德玛西亚的冕卫家族,跟他们劳伦特联姻,是看得上他们劳伦特,他们何种姿态,居然还敢拒婚!”
拉克姗娜什么话都来不及说,那个表叔又气愤的说了出来,语气中的不满这下更是淋漓尽致。她看着旁系的表叔,心里出现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抬头望向周围,德玛西亚的众人兴奋的呐喊着,呼叫着,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畸形的笑容,她心里的那种感觉,如同猫爪在心底挠动一样,她更是难受。当拉克姗娜收回目光的时候,她一转头,却看到旁边的一个看台上,居然坐着她的哥哥盖伦,盖伦身后背着那把大剑,一丝不苟的看着台下的菲奥娜,而盖伦的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把长枪,也闭着双眼,坐在盖伦的另一侧。
“赵信将军?他和我哥怎么会在这里?”
拉克姗娜的疑惑还没理清的时候,目光却已经看清了最前边坐着的人,一身金色便服赫然耀眼,正是现在的嘉文四世。
德玛西亚的皇子面无表情的托着下巴,也盯着下边的菲奥娜,盖伦如同称职的将军一样,守在嘉文四世身旁一动也不动。拉克姗娜盯着嘉文四世,嘉文四世感受到拉克姗娜的目光,转过头来报之一笑,突然一股魔法波动从脚底板传来,拉克姗娜感觉全身被人检查一番,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正皱眉准备搜索一遍,查询在德玛西亚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使用魔法的人,却看到嘉文四世身后,一个与她看起来年龄相仿的紫色皮肤女孩,两只如同猛兽一样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当她注视着那双眼睛的时候,一条巨龙张开大嘴,猛的在她心底出现。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身冷汗。
“希瓦娜?!”
她吃惊的看着那个女子,心底不由自主的想起塞拉斯所说过的话,希瓦娜真的被嘉文四世带到了德玛西亚,她还没回头神来的时候,盖伦的目光已经碰撞了过来,他严厉的盯着拉克姗娜,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拉克姗娜只是惺惺一笑,赶忙收回了目光。盖伦也收回目光,他看了一眼嘉文四世,嘉文四世并没有说什么,仍然只是看着台下的菲奥娜,他便也没有继续去注意拉克姗娜。然而这一切的波动,所有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一样,仍然是兴奋的呼喊着赶紧开始,唯独闭着眼睛的赵信,微微松开了一点紧握着长枪的手掌。
“可恨的劳伦特,如今也变成了可悲的人。”
表叔的一句话,再一次打断了拉克姗娜的思路,也再次将拉克姗娜拉回了现实中,她不在去想塞拉斯说的那些话,也开始认真想着对待菲奥娜今天的事。
“菲奥娜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思索着,好端端的,怎么会联姻,又怎么会悔婚呢,一肚子的问题刚想问表哥,一句刺耳的话,又一次的打断了她的思路。
“出来了,劳伦特家主出来了!”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嚣声更甚,拉克姗娜看着台下,一个穿着囚服衣衫褴褛的老头子,手上和脚上带着铁链,走进了人们的视野中。
“劳伦特叔叔?!”
拉克姗娜惊讶的看着这个大变相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仅仅几天,她脑海里那个精致的格斗家劳伦特家主,现在变成了一个胡子邋遢的老头子。
而菲奥娜看着这个老头子,仍旧是冷冰冰的看着老头子,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将手里的一把佩剑,轻轻的扔在了地上,丢在了劳伦特老头子的面前。
守卫卸掉那个老头子手上和脚上的铁链,他揉揉酸痛的手关节和脚关节,从地上拿起佩剑,他看了一会佩剑,抬头却轻轻的朝着菲奥娜笑了。德玛西亚和煦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菲奥娜看着那张突然苍老了的脸庞,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抱着她使劲把她水嫩的脸蛋蹭到自己甚是粗糙的胡渣脸上的父亲。
“几天不见,菲奥娜,你看起来又长大了几分啊。”
那个慈祥的父亲,在德玛西亚和煦的阳光下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