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和星际战队成员聊得火热,下一秒就没穿衣服出现在别人家里,前后转换过于突兀,以至于徐虚现在还是懵的。
当然,不排除从半空中摔下来的客观因素,还有被人看光光的心理因素。不过最重要的是重新获得躯体时外界各种纷乱繁杂的信息一口气冲入大脑,将他意识冲击得昏昏沉沉,眼花耳鸣。
徐虚抱头趴在地上深深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劲来,随着呼吸时胸口的微微起伏,躯体像上了弦的钟表开始走动,心脏供血、器官运作,体内的每个齿轮连续啮合,严丝合缝,周身的不协调感便快速且无声的消退,几个呼吸后终于恢复正常,他这才有心思抬起头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盘着漂亮的小发髻,身穿白色皮裘,腰别木剑,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发型、衣着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倒像是电视电影里经常看到过的古装。
接着就是小姑娘背后的一老一少,老人表情凝重却不失道骨仙风,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力,削瘦的身躯里仿佛包含了无穷的力量,让人万分不敢小觑。
老人身侧则是一名年轻女子,眉如远山,明眸善睐,身材高挑,穿一袭青色衣裙,此时脸色冰冷,徐虚能清晰感受到她眼底的怒意。
此情此景,徐虚觉得应该打声招呼表明自己并无恶意,谁料他刚刚开口,就是气势十足的“阿嚏!”各位别忘了,现在还是大冬天,刚下过雪呢......
被这喷嚏一惊,在场几人终于回过神,小姑娘当即一蹦,高声欢呼:“成功啦!成功啦!师父我召唤出来啦!”椿十二则是冲上前遮住师妹的眼睛,俯身在她耳边谆谆善诱,也不知道在灌输些什么,而老门主大抵是库房里最稳重的,他从角落翻出一块宽大的布料,给瑟瑟发抖的徐虚披上。
老门主思量片刻,斟酌用词道:“这位......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徐虚一缩身子,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一眨眼就在这里了。”
明明听到的不是自己熟识的汉语,却能理解他们话语的意思,张口说出来的,也是自己陌生的语言,却流畅得像母语一般,这让他猛地一愣,皱眉思索着这穿越自带的翻译器是怎么一回事,他越想越觉得前不久嘴碎莫胜贤的哪一手电光......啊呸,调频并不简单。
杨晚溪闻言从师姐怀抱里挣开,高举双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哥哥是被我召唤出来的!是我的召唤兽!”
徐虚嘴角一抽:“召、召唤兽?”
感情这是个魔幻世界?看画风还是中式魔幻?
老门主面露思索之色,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公子,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世、家乡、姓名与此前的记忆?”
“用‘记得’这两个字问?貌似用召唤来解释穿越很不靠谱啊。”徐虚在心底考虑片刻,决定九真一假,免得太过惊世骇俗,“徐虚,我叫徐虚,华夏睢阳人,来这里之前我记得自己是在家中睡觉,一醒来就到这了。”
老人点点头,虽说没听过华夏,但神州地大物博,兴许眼前这年轻人就是从别处传召而来,召唤仪式出错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历史上不是没有案例,老人怕的是小弟子不知从哪召唤来了危险生物,神智混乱力量庞大不可交流,神州曾经就有宗门被召唤来的异兽毁于一旦。
所幸这是个能交流的人型生物,谈吐清晰,思维明确,回答没有含糊其辞牛头不对马嘴,显然觉得身份问题并不是需要隐瞒的大事,希望得到他们信任,这是好事——人与召唤兽之间信任的建立就在开诚布公的基础上。希望获得认可、信任等精神上的联系正恰恰代表了可以互相深入了解加深羁绊。
当然,若徐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形召唤兽,他也不介意在发现苗头时出手掐灭,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名为徐虚的召唤兽拥有极高的灵智,相应的,身体却只是普通人的身体,毫无修炼基础,尚且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老人对徐虚稍稍放松了警惕,转而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年轻人健康的躯体。
徐虚被盯得汗毛倒竖,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老人虚着眼说道:“徐虚啊,你就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比如听到两个心跳声、多了条尾巴、手肘生角之类?”
徐虚一愣,摇头道:“没有啊,我感觉这身子可好了,一顿能吃下两碗饭呢。”
听到这话,最先有反应的居然是站在一旁提防的椿十二,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霎时间脸色一白。
老人却皱起眉头,“不对啊,通常来说召唤出来的灵兽异兽都带有天生神通或是身有非凡之处,皆是同类中的佼佼者、变异者,你确定自己没有异样?”
徐虚震惊道:“感情你把我当召唤兽了?!”
老人同样震惊:“难道你不是?!”
徐虚咬牙切齿:“我是人!纯正的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灵兽、异兽、召唤兽!”
杨晚溪眼珠子轱辘一转,举手问道:“大哥哥是被召唤出来的人,是不是应该叫做人兽?”
老门主和徐虚顿时一哽。
老人给椿十二打了个眼色,她便拉着杨晚溪出门教育去了。
“虽不知徐公子你是如何被召唤过来,但是希望你不要介意小溪儿的言行,毕竟童言无忌。”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老人率先开口解释。
“这位......前辈,你有话对我说?”特意支开旁人,应该有要事相谈,徐虚总不至于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杨承安,老夫名为杨承安。”
老人一捋长须,坦言道:“还是希望你不要介意,为了门派的安全着想,老夫个人希望徐公子你......能否让我搭一搭脉,输送一缕神念进入体内探查一番,避免你是由其他异兽伪装而成......”
“可以理解。”徐虚毫不犹豫伸出手腕,“换做是我也要担心一下凭空出现在家里的人是不是小偷强盗,人之常情。”
老人微微一笑道:“只看徐公子这动作,想必没有修炼过吧?要知道,被别人探查自己身体,可是修行大忌。”
徐虚满脸无所谓,“这不更能证明我光明磊落、胸怀坦荡?”
老人面带笑意,伸出修长的两指搭在了徐虚手腕之上,下一刻,他笑容一僵。
............
两天之后,徐虚坐在赤鸢门山门前,感慨万千。
这段时间找老门主恶补了这个世界的知识,脑海里勉强有了个轮廓。搞了半天这原来是个仙侠世界,但这世界的修仙者画风明显不正,没事搞什么召唤?研究召唤兽,除了“兽”这一个字和修仙沾点关系以外,那些咒文和仪式,哪个符合设定?伴生兽和兽魂都好过你们弄召唤啊!
吐槽归吐槽,在这个名为神州的土地上,还是有些地方和寻常的小说游戏不太一样。
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个世界没有国家,或者说曾经是有的。
神权,应当说仙权,战胜了世俗皇权。在人人可修炼的土地上,仙门所掌控的超凡力量显然要远远高于世俗皇朝,强者的数量、人才的数量、攫取的资源多寡、把握的秘境数目,两者可谓天壤之别。资源划分不公平产生了尖锐矛盾,皇朝和仙门自然而然爆发了战争,不过很快,占据七成以上资源的神州仙门,便战胜了所有国家,无数大小国度举国内附。
人们这才发现,所谓战争,也不过是皇朝高层追求利益的手段罢了——帝皇将相,不过是为了追求更好的长生修炼之法,胜败如何,也不影响他们所获得的利益。既然得到手里的东西注定不公平,我们不在你们的规则之内,你们划分仙凡,而我们打不过你也反抗不了,还不如直接加入你们,看看你们仙人有没有脸皮再划一条线出来,并且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事实证明,仙人也是人,好不容易打下了神州所有地盘,大伙儿都投降懒得反抗,他们自然也不愿意再弄出幺蛾子设立什么凡人特区。于是当时神州大陆上最强的几个宗门联合,成立了一个仙天联合盟会,统合无数大小宗门,划分辖区。
以宗、派、门三级由高到低负责治理辖区各类民生俗事和资源开发,以仙天联合盟会为最高指示机关,各地仙门严格执行相关制度规定,于是乎,各个国家自此转化为各地的大小宗门,史书称此为“仙天盛世”。
延续到今天,也就是徐虚所在的赤鸢门,为仙天联合盟会下辖神木宗,神木宗下辖三峰派,三峰派下辖苍山法定仙门之一。
说点实际的,让修仙者直接治理各地民生,在徐虚看来直接表现在,这帮子逢年过节去跟各皇朝勒索保护费的家伙们终于可以收到第一手物资了,平民百姓也免去了被剥削压榨供上层玩乐——毕竟修仙者志在修行,谁有空去欺负一群无意修炼的人?两者连价值观都不同啊喂。与此同时,各地治安显然好了很多,修仙者的领地意识还是很强的,划定了辖区,当即就是各种阵法保护搞起,当然,没钱没人的小门派不在此列。
此外,因仙天联合盟会一统神州,种类繁多的货币自此被废弃,各地统一流通灵玉、灵石、灵贝,以价值高低固定交换比1:100,而这么多年下来依旧在这数值上下浮动,显然有经济调控手段。
徐虚摩挲着手中灵贝,感叹了一句:“还是很有头脑的嘛!”
除了学习当地常识,这两天里,徐虚自然也尝试了一番作为修仙世界穿越者主角应该干的事,没错,就是当地特产——修仙。
只忆,在杨老门主的检测下,他的资质一如所有套路小说主角一样平庸,他当即虚着眼淡定吐槽道:“看样子我是大器晚成的类型,前五百章被人可劲儿地嘲讽,后五百章被人不要命地震惊。”
老门主立刻接梗道:“我倒觉得你是那种一千章从头到尾搞笑的。”
徐虚瞪了他一眼,主要是没敢动手。
赤鸢门好歹有大猫小鱼两三只:
老门主杨承安,金丹巅峰。
大弟子椿十二,筑基巅峰。
小弟子杨晚溪,炼气一层。
再加上徐虚(召唤兽),平平无奇。
上下青黄不接,且门派内部处处破落,连米缸都见底了,不说这世界门派解散要如何判定,就以他的正常认知来看,这是随时处于要完的边缘啊。
“本来好好的星际修仙时代,忽然就转场到异世修仙,真是命途多舛,好端端的三十二位机突然画质就降到了八位机,这让谁提得起劲?”徐虚正自言自语着,背后遥遥传来一阵木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回过头,杨晚溪小姑娘拉着空荡荡的木车兴奋道:“徐哥哥!家里没粮啦!师父叫我下山要粮,你陪我呗!”
徐虚喃喃自语道:“地主老爷终于要对手里佃户下手了吗?”
随即拍拍屁股过去帮小姑娘拉车,他对处于仙门保护下的村子还是很感兴趣的,比如社会结构、比如风土人情,有机会下山自然不会放过,况且寄人篱下白吃白喝,不帮忙做点事他良心有愧。
仔细一想,按这世界的定义,自己算是个召唤兽,主人杨晚溪都发话了,怎敢不从?
或许这就叫召唤兽的自我修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