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沈瑜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小冬不敢再叫他第二声。
他的眸子冷极了,那朵眉心莲,仿佛能感应到主人的心绪一般,变得越来越黯淡。
他一步一步倒退,一步一步远离。
目光冷冷地扫过柳承安、晏离霜以及小冬三人。
“我,是须黎国的太子。”
“宁愿死在皇宫,”目光落在小冬身上。
“也不会和你一起离开。”
他冷冷地笑了,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句道:
“你说是吗,宣,冬。”
可是下一秒,他却忽然倒下,倒在了奕北的身上。
奕北任由他靠着,才没有让他摔倒在地上。
“殿下!”小冬连忙来到沈瑜身边,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心。
奕北站在沈瑜身后,除了柳承安,没人发现他刚才的动作。
沈瑜晕倒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冬弯下腰,将他背在身上。
十六岁的少年,身材格外修长。沈瑜的头靠在小冬的肩上,她背着他,走出了殿门。
两个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刚才,为什么帮她。”柳承安语气淡淡,没有责怪,也不含什么别的感情。
奕北叹了一口气。
剑尖的血迹已经干涸,奕北索性将剑扔下,对柳承安抱拳行了一礼。
这一礼,行得够长,奕北久久没有抬起头。
“王爷,大仇已报,您不如放下仇恨,做回以前的自己吧。”
小冬背着沈瑜,来到了宫门处。
朱红色的宫门,沾染了鲜血,更添一抹暗红。
一步,便是一个尸首。
她看见,侍卫长身中十几只箭,跪倒在宫墙边。
长街被鲜血染红,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赤哲库木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二三十名骑兵。
有人对着他们拉满了弓,却被赤哲库木制止。
小冬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她只专心背着沈瑜,一步一步踏过脚下的疮痍。
“王子,那人额头上有眉心莲,定是那须黎国的太子,为何不让我们将他射杀?!”一名副将盯着沈瑜,只消赤哲库木一声令下,他便能将两人一箭穿心。
“这个人,对我们还会有威胁吗?”赤哲库木反问,声音中不含任何感情。
他淡淡扫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身影,抿了抿唇。
“我们阿勒鄯人,不能只是一昧地野蛮屠杀。”
“这两人,放过了便放过了。”说着,赤哲库木驾着马,再一次踏进了须黎国皇宫。
其他人跟随着他,也驾马离去。
马蹄声烈,须黎国,亡了。
小冬背着沈瑜,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没有出过永安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永安城是肯定呆不下去了,走着走着,她碰见了徐尚书和徐汇。
二人被柳承安的人押送着,向皇宫走去。
徐汇看见了小冬,以及她背上的沈瑜,示意她赶快躲起来。
小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站着,徐汇看着她,眼中尽是不舍。
他努力装作没有见到她,然后趁押送的人不注意,丢下一样东西。
押送的人并非将徐汇完全包围,也许是柳承安觉得,押送这两人不需要那么多人手,这也使得徐汇的动作没有被发现。
待徐汇一行人走后,小冬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走到徐汇扔下的那样东西面前,弯下腰,捡起。
是一个荷包,沉甸甸的,装满了银钱。
小冬将荷包放入怀中,对着徐汇离开的方向,道了声,多谢。
小冬用徐汇给的钱租下了一辆马车,沈瑜在车里,而她在外面,驾着马车前行。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越远的地方,越安全。
农历七月中旬,柳承安登基称帝,国号宣。
关于柳承安的事迹流传出来,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南方颇有善名的刘安,百姓因此对他爱戴有加。
他无意间找到前朝皇子,并愿意协助其推到昏庸君主沈煜平,后皇子意外身死,柳承安在众人的推举下继承皇位。
无人不叹其一声忠义。
此外,柳承安即位后,阿勒鄯王子,未来的阿勒鄯君主,亲自来祝贺,巩固了柳承安的地位。
前朝尚书徐谅先揭发出亡国之君沈煜平数十条罪状,自此,须黎国彻底淹没在历史洪流中。
一年后,越城。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小冬还有些不适应。越城距离永安有上千里的路程,这里的生活习惯与永安大相径庭,不仅饮食不同,还有一个更为显著的特点。
那就是,这里的人,家家户户,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养小虫子。
小冬不知道那些小虫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只是看着模样一点都不可爱,甚至还有些渗人。
小冬换好衣服走过庭院,沈瑜就在院子里练剑,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小冬垂下眼睫,默默走过了庭院,出了大门。
她现在,是一家赌坊的打手。
赌坊里每天的纠纷很多,有寻衅滋事的,有欠债不还的,因此要开好一家赌坊,必须要有打手。
可是,尽管小冬武功高强,可那些来到赌坊寻衅滋事的人,大多是那些沉迷赌博以至于赔得倾家荡产的人。对于这些人,小冬不会同情,但因为他们大多是普通人,因此下手的时候也会留几分。但是这些人啊,早已被逼到了绝路,反抗的时候简直要豁出性命,小冬偶尔不察,被这些人伤到过。
一年前徐汇给的那些银子早就用光了,虽然数量不菲,但是沈瑜在旅途中昏迷不醒生了病,来到越城治病之后又要买下一个住处,因此小冬不得不出来赚钱补贴家用。
沈瑜不愿和小冬在一起,醒来后曾多次一个人跑出去,更是有一次跑到了深山里,遇见了狼群。
若不是小冬及时赶到,沈瑜大概早就葬身狼腹。
从那之后,他便不再想着出去,而是整日呆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练剑。
小冬知道沈瑜心里在想什么,这一年来,他们极少交流,甚至可以说,沈瑜几乎无视了她的存在。
沈瑜练剑的时候,没人指导,总是会受伤。他不说,不代表小冬没有发现。
因此,她常常在夜深时,悄悄潜入沈瑜的房间,为他上药。
不顾自己有时候也是一身伤痕。
沈瑜现在的睡眠变得很浅,一点动静便可能将他惊醒,因此,小冬给他上药的时候,格外小心格外温柔,从来没有让他发现。
小冬工作的那家赌坊名叫暮朝,取暮暮朝朝之意。并且,这家赌坊,从早到晚,无论刮风下雨,生意都一如既往地好,的确当得上暮暮朝朝四字。
这天,小冬照常来到赌坊,却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