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在读二年级的时候,月容再婚了。对方是一个二婚男人,有一个比茗茗大两三岁的儿子。
在孩子们即将读三年级的时候,毫无预告地,月容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了邑市,和那个男人及其儿子一起在那边租了一所一居室的小屋子。那屋子是毛坯房,水泥地,在六楼,没有电梯。他们夫妻俩住卧室,茗茗,茶茶和那个哥哥一起谁在客厅搭的木板床上,中间只隔着一些东西。
期间,木兰带着刚出生几个月的孙女张玉洁去看望过女儿和外孙女,由于实在是不方便,也只是住了几天就回家了。
女儿的再婚依旧是我行我素,没有提前告知木兰和瑞木的,这让木兰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在亲眼目睹了这个男人的懒惰之后,木兰心知恐怕这段婚姻又难以善终。
果不其然。
在短短一年半不到的时间里,这段婚姻突发变故。
那是茗茗和茶茶四年级下学期的一个上学日的晚上,月容带着两个孩子连夜坐黑车回了瑞木家。面对一无所知的孩子们,月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你们还小,不懂,不懂……”
而面对父母担忧的眼神,月容也只是草草地解释,她在外面惹事儿了,现在在和那个男人在闹离婚,怕孩子不安全,才送回来了。之后她就又坐上了来时的车回去了。
我第二天,木兰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活儿,带着两个孩子又去彩虹小学报道,不管怎样,这书不能不读。
班主任还是唐小英。
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对木兰,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初你们走的时候,可是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现在课都上到一半了,又突然回来,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收容所吗?”
木兰腆着老脸,呵呵笑着,任唐小英说,然后在她停下的时间里求情。
茗茗和茶茶记不清他们那天到底说了什么,说了多久,只记得她们俩都快把那间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挨个儿看上几十遍,连门后面的电子琴有多少键都记住了——还分黑白的那种。
说了很久,终于,校长和唐小英看在两个孩子成绩还不错、木兰年纪大了还这么求人的份上,终于同意了两个孩子的入读。
当她们结束的时候,茶茶已经喝完了昨天妈妈给她买的那瓶冰红茶,正在小声央求茗茗给她喝一小口。茗茗嫌弃地看着她,最后还是慢慢地伸出了手。一听到外婆叫她们,她马上把手收了回来,跑到外婆身边。照着外婆的指示,两个孩子对校长和老师说了谢谢。
那天天很蓝,太阳很烈,风很胆小,不敢大胆地吹;唐老师的话很尖,外婆的头很低,连着背脊也弯了下去。
时代的变迁很明显,无非就是旧的东西一个个消失,新的东西取而代之。就像那片小树林。
小树林时茗茗茶茶上学的首选之路,原因很简单——近。虽然也不过只近了几十米,但终归是近了。
小树林里主要是松树,里面有很多东西——一条苔痕遍布的小路,几丛艳丽的树莓,雨后开伞的蘑菇和她们的好朋友小蜗牛,偶尔偷听姐妹俩说悄悄话的小木耳,胆子很小的布谷鸟,还有可以供姐妹俩挨着坐下休息的大石头……
突然有一天,小树林要被砍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石头厂。
茗茗和茶茶很不高兴,以后,小树林里的东西就没有了。她们甚至想过去告他们。但是,告谁呢,为什么告人家呢?
很快,挖掘机就来了,把已经砍断了的树根都挖了起来。
茶茶想,这是要彻底把小树林变成过去式啊,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过去式”是茶茶新学的英语知识,虽然她只会这三个汉字,英文什么也不懂。
小树林,哦不,是原小树林的主人,他很好,让附近的乡亲都去搬树根——可以晒干了当柴烧。
木兰和瑞木听了很高兴,松树油量大,用来烧锅很不错,哪怕是树根。
马上就要开始建厂,时间紧,木兰他们只好在白天让茗茗茶茶一起去帮忙,晚上自己和瑞木继续连夜背柴。
忙完这些,已经是半夜一两点。
茗茗起夜遇上,还没来得及叫她,木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茗茗吓得冲过去,问她怎么了,木兰摆摆手,说没事儿,可能是累着了,再加上这个树根味儿大,闻着不舒服。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木兰就不要姐妹俩去了,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小孩子闻多了这个味儿不好。
那小树林花了几十年长成那个样子,人们毁了她只花了几天时间,在那儿建个厂也只花了半个月,茶茶当时想,是人类太厉害了吧。
一段时间后,她不那么想了。因为那个石头厂只会成天轰隆隆地震天响,还不停地往外排泥沙,那里面的味道也很难闻,让人心窝子里都不舒服;原来的小树林就厉害了,有野花,喷香喷香的,有鸟叫,布谷布谷的,人站在里面,想深呼吸,伸懒腰,然后呼呼大睡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