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新星苏静秋被著名导演胡文莱选中,参演了一部爱情喜剧《北方信使》,当选女主角,虽然彤琦作为投资商参与了制作,但这事儿也不能算是带资进组。毕竟胡文莱也是一个喜欢挖掘新人的导演,胡导挖掘新人原因有二:一个是新人便宜,他可以把更多的钱花在道具和布景上,另一个是他自己也有种当了伯乐的感觉,就是这般自信。
签了合同之后,陆晓雯感觉人生都明媚了,自己马上将要迎来演绎事业的巅峰,今天就要上街逛一逛。
秋季的阳光温和而不伤人,仿佛柔顺的金纱,飘飘洒洒,温柔地裹住每一来往的人和物。陆晓雯穿着细高跟,踩碎了柔和的暖阳,踏着褪去了酷暑的温风,走在租界外围的石板路上。忽然,一个算命老先生叫住了她:“姑娘,我看你我有缘,不如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陆晓雯回头一看,只见那老先生穿着黑色长衫,戴一副墨镜,束在背后的头发有齐腰那么长,面前摆一小方桌,铺一黄绸,上绘阴阳八卦图,左边摆一竹签桶,右边放着笔墨纸砚。
她本不信这算命卜卦一说,但恰巧今天心情好,她就坐到了桌子边,说道:“老人家您都能算些什么呢?”
“阴阳五行吉凶定,生辰八字姻缘占;墨字轻书心愿谈,竹签三晃前路参。”老先生随后给出了一个平仄毫无律法的打油诗,接着道:“只有姑娘想不到的,没有我不能算的。”
“哦?那好啊,那就算算姻缘吧。”陆晓雯说道。
“姑娘打算怎么算呢?生辰八字、竹签参测还是白纸书字?”
“测字吧。“
“来,姑娘请写三个字。”算命先生把纸笔摆到了陆晓雯面前。
拿着那用了很久的羊毫笔,黑漆漆的笔尖已经略有开叉,怎么沾那墨水都聚不拢,陆晓雯隐约就觉得这笔就不吉利。
写什么呢?陆晓雯盯着纸仔细想了一会儿……几次想下笔,最终还是没写得上。老先生就那么看着陆晓雯踌躇的样子,不急不慢,也不催促,大概知道了这姑娘心中有纠结,而且纠结还不浅。
老先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只是算命术那点东西,他那双眼睛才是真正洞穿人心的算命神器,来来往往见识那么多人,有的时候都不用算,就知道这些人心里有些什么无法释怀的东西,大体无非是些男女爱情、父母矛盾、同事不和一类,稍稍问几句就能推个八九不离十。
最终,陆晓雯把写好字的纸递给了老先生,老先生一看,“晟与诚”,嘴角微微一笑,都莫用算了,我直接都可以给你解了,大概是想着两个对象选哪个吧。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老先生还是把《诸葛测字》一书拿出来,按着三个字的繁体字笔划,解出一签来。
第一百四十四签……
老先生一看这签数,心中一凛,这是个下签——乾宫大有变离(大有九二),卦辞为:一重水,一重山,风波道坦然,壶中别有天。
呃……这样的结果若是直接拿出来,怕是生意要做不成。但老先生岂是凡夫俗子?他完全有办法把这生意做成,还让客人感激涕零。
老先生说道:“姑娘,这签文所说:一重水,一重山,风波道坦然,壶中别有天。”
陆晓雯虽不耽于算命,但是也不是一点不知道,一听到这又是山又是水,又是风波又是壶的,心里就感觉不痛快,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签儿。她微微一皱眉,眼睛向右下角一瞥,随后问道:“那此签和解?”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问道:“姑娘可是心有所属,却困于情局呢?”
如果是不谙此道的客人,此时大概率会说:“你怎么知道的?!”但是陆晓雯不是这样肤浅的客户,她反问道:“先生何出此言呢?”
算命先生拿出了陆晓雯写得三个字,道:“晟与诚,这中间一个与字,前后必是有所指,容老朽一测,姑娘是想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算命先生说这话其实就是在猜,但他不会下肯定句的结论,得用疑问句的模式去套话。
“非也!”陆晓雯说道,“并没有选!”
老先生一怔,难道自己猜错了?不可能啊,这个年纪的女孩,又这般漂亮,一般猜三角恋是不会错的。
正当老先生担心自己这单生意要黄,陆晓雯开始纠结起来:“他,他们……我……不是,呃……”说了半天,连个宾语都没说出来。
哦,还是有戏的。老先生继续道:“姑娘但讲无妨,我也不认识你,断不会讲出去的。”
“你不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了。”
陆晓雯本以为自己已经红遍上海滩了,没想到这个老先生还不认识自己,登时心里有点不愉快。不过再想一下,也还好,算命这事儿方便了,她接着道:“我,能成么?”
“跟谁?”老先生把纸再往前一推,“哪一个?”
陆晓雯手心已经都是汗了,明明是暖秋,指尖却像是染上了冬天。她伸出有一点点颤抖的手,指了指第一个字,随后又偏向第三个字,但并没有指上去,犹豫一阵,最后她把指尖按在了第一个字上,冷汗把宣纸都洇湿了。
老先生心里越来越明了,只道:“山水相绕几相逢,所到之处皆鸿蒙。姑娘啊,你这是在山重水复中迷失了双眼啊,眼看风波将起,你得做好准备。”
“怎么准备呢?”
“卦辞有云,风波道坦然,壶中别有天。只要姑娘坚守正道,不偏不倚,正心诚意,便会有风波过后阳光照的好结果。但如果摇摆不定或走了旁路,那就不好说了呀。”
“?”陆晓雯一听眉头一皱,老先生话里有话,好像说自己没走正路、不守正道,只道:“先生此言何意?”
“无他意,就是姑娘要善待周围的人,行大道、明至理,以此方可度过难关。”
“我,我怎的没行大道了?怎的没明至理了?怎的没善待周围的人了?”陆晓雯一下子有点急了,三个质问脱口而出,说完的一瞬间就后悔了,老先生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却暴露了被戳心窝的事实。
老先生本来打算开口要钱了,一听这三个质问,立马晓得这钱怕是不好收,好好的解辞在对方耳朵里竟成了诛心之词,这还有好吗?他只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可不曾说姑娘不明事理,但是大道永远有追求的空间。姑娘所面临的问题,那山那水那风波,还有那壶,其实都是姑娘自己设下的限,心宽则天地阔,放得下才拿得起。“
“我……我,难道是我的问题?”陆晓雯着实不能接受了,“我爱一个人竟然有错吗?我希望得到一个人的爱难道又有错吗?”
老先生微微扶了一下眼镜,今天这生意不光钱难赚,可能还给自己惹了麻烦,着实不值当。他只好说:“爱一个人自是没错,希望得到对方的爱也是没错的,只是……有些事情呢,不可以强求的,姑娘要顺势而为的。”
“既然我没有错,那是谁的错?!”陆晓雯扒住铺着黄绸的小方桌,直直盯着算命先生,一字一顿接着问道,“告诉我,究竟是谁的错?”
“啊,这个……”老先生有点慌了,眼神不敢再看向陆晓雯,支吾半天只好说:“姑娘,有时候不是一定谁对谁错的……可能只是不合适而已。”
“那为什么会不合适?为什么?”
这我哪知道啊!算命先生内心大呼。不过像你这样的姑娘,任谁都要思考三分的吧?
看着算命先生向后躲得已经要仰翻下去,陆晓雯发现自己实在是失态了,赶紧坐正,道:“先生对不起,我失礼了。但我确实想知道,为什么会不合适,明明各方面看起来,我们都没有太大差距的。“
算命先生颤巍巍地坐正,道:“姑娘啊,还是那句话,放得下才拿得起,离开这‘晟与诚’的选择,你才能走出这个‘壶’。”
“放下第三个字,只留第一个字可不可?”
算命先生内心要疯掉了,这姑娘纯粹是来跟他较劲来了。如果这姑娘日常生活也这样,那别说是第一个字还是第三个字,最后都不会要她的啊!“姑娘,何必跟自己较劲呢?心宽天地广,你值得更好的……”
“那还是我的错咯?”
算命先生终于崩溃了,他连连说道:“不不不,姑娘您没有错,是老朽错了,是老朽错了。老朽才疏学浅,算艺不精,难测天机。姑娘实非凡人,不当被我这番粗浅见解所困扰。这单就不收钱了,不收钱了。”
“哼。”陆晓雯知道这算命的开始敷衍自己了,她要的答案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只愤愤起身,随后离开,高跟鞋“哒哒”地敲在地砖上,溅出了一地的愤怒。
看着陆晓雯离去的背影,算命先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奇人,连别人不喜欢她也要追个谁对谁错,而且一定还得是别人的错。世上哪般这样的道理?怕是从小父母护得太好没有吃过亏,以至于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陆晓雯走在街上,心里也气着,为什么这老先生不肯评评理呢?自己这么优秀,从小到大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很多事业有成的男性都比不了她的优秀,这世上怎的能有我不能做成的事情?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