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诛城罗刹殿
“你是说云沧那个老匹夫失踪了?”北辰墨染躺在椅子上,心情看上去极好。
魑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跟随北辰墨染三年之久,从未见他笑过,今天看他眉头竟有一丝愉悦之色。魑灼愣了片刻这才回答道:“回主上,据线人来报,云沧和潘远河之前收到过一封信,之后便动身前往了安家庄,之后云杉便失踪了。”
“哦,信?”北辰墨染眼神中有一丝疑惑闪过,接着又问:“是封什么样的信能让他们乖乖地听话往安家庄跑?”
“好像与安家庄的一桩旧事有关,写信的人特别注明了自己的姓潇。”魑灼回禀。
北辰墨染一听,立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道:“接着说。”
魑灼察觉北辰墨染的情绪似乎有些变化,更加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信中潇氏曾邀云沧与潘远河到安家庄一聚……”魑灼还没说完,殿内就刮起了一阵风,北辰墨染从他旁边走过,扔下了一句话给他:“看好夫人。”语气中带着威胁和压迫。
魑灼吓得心中一颤,还没来得及回答,殿内便归于宁静,早已没了北辰墨染的身影,当魑灼方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走开!”
琉璃轩中,浅荷面如死灰的坐在床上,丫鬟们皆跪于榻下不敢抬头看她,地上全是浅荷打碎的胭脂水粉以及屋子里的装饰。
浅荷一遍一遍地念着北辰墨染的名字,像是要将他的名字生吞活剥了一样,北辰墨染带给她的羞辱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脑海中那个竹林中的青衣少年能在自己身边,能理解她的痛苦。
安家庄外驿站
云家仆人的尸体早已被附近的官家人给带了回去,只是还是有那么几个爱凑热闹的乡民还聚集在案发现场迟迟不肯离去。
“大人”现场勘察的衙役见吴县令前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请安。
吴县令示意衙役们无需多礼,只管做他们自己手上的事,他环顾四周,将在院子里的师爷叫到了自己的跟前:“既然这死的人与江湖纷争有关,便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了,云家的人在来的路上,这里的一切他们会接手,你让这些衙役都撤了,只留两个保护案发现场就行了。”
“是,听大人的。”师爷听从了吴县令的吩咐之后,便着手下去办了。
吴县令看了看围观的乡民,隐隐感觉心中有一丝惴惴不安,总感觉人群当中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的盯着自己,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远处将晚的天感叹:“这天怕是要变了。”
一个小衙役偷偷地溜出了驿站,走走看看地跑到了小树林中,刚想拿出揣着怀里的一锭银子,就被一把冰凉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小衙役吓得双腿直哆嗦,手中的银子也吓得掉在了地上,“大大大侠饶命呀,我就是看那银子在地上没人要才捡的,不知是那得罪您了。”
萧堇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告诉我死的那人尸体在哪!否则你知道的!”
“在在在安家庄衙门的停尸房!”小衙役吓得面容狰狞,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萧堇收起匕首,却不曾想这人竟如此地胆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只见小衙役的裤子上湿了一大片,那水流顺着裤脚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
萧堇有些不忍直视,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踢了出去,刚好打晕了那个小衙役。
萧堇看着远处熟悉又陌生的那片天,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去看看了,但多年前的事却还在他的脑海中记忆犹新,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似乎还能看见那猩红的片火海,还能听见那个人的求饶。
萧堇站了许久,朝安家庄走去。
前往安家庄的官道
云杉与云箐箐坐在马车上,云杉时不时的看看云箐箐,不敢靠近一步也不敢说一句话。
云箐箐倒是闭目养神,没有给云杉任何搭话的机会。
两人之间的气压极低,云杉感觉自己搭不上话,转头看着马车外面发呆。
“若父亲真的出事了,云家要怎么办?你当如何?”云箐箐突然间睁眼用一种凝重又伤心地目光看着云杉。
云杉一时间呆若木鸡,他从未见过云箐箐这样,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个妹妹除了对武术境界会有感情之外,很少对别的事情流露出什么感情。
云杉愣了愣,一脸嬉皮笑脸地说:“父亲那么滑头,怎么会出事呢?箐箐你就放心吧!”
面前云杉的表现,云箐箐又恼又无奈:“算了,就当我没问。”
之后,云箐箐干脆在也没有理会云杉,接着打坐。
云杉看着马车外,心中越来越担心。天渐渐黑了,马队在林子里前进着,一盏盏烛火亮了起来,车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当云杉在掀开车帘时,窗外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白雪。
安家庄衙门停尸房
看守的衙役在偏屋生起了火,坐在火堆旁边开始埋怨为什么让自己来看守尸体这种苦差事。
萧堇趁着雪大,利落的翻墙而过,许是新落的雪还太松软,墙头上的雪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本以为要暴露了,萧堇握紧腰间的匕首看着偏屋的几个衙役。
哪只那几个衙役根本就没在意,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的。
萧堇松了口气,走上台阶,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停尸房的门溜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并未有太大的腐臭味。
萧堇点燃了火折子,走上前将尸体上的白布揭开,萧堇仔细地查看了这具尸体,身体被分为了两节,这是有多大的仇才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将他杀了的。
萧堇心中任有不解,他想了想,掏出了匕首将尸体断掉的地方的衣服给挑开,拿火折子凑近一看不为一惊,若为利器所杀,伤口必定平整,可这伤口参差不齐,倒像是被什么猛兽给咬的,乍一看,尸体的衣服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金光闪闪的,萧堇刚拿起那东西查看,门外便传来了动静,他来不及多想,将东西塞进了衣服里。
“什么人!”萧堇听见屋外有动静,立马灭了火折子,刚想从窗户逃走时,一道银色的光从他眼前划过,萧堇迅速躲开,将手中的匕首扔向了那个人。
那人躲闪不及,被匕首刺中飞出了屋外。
当萧堇在出屋子时,便被一群青衣剑客给团团围住,在看他们手中剑上刻的家徽是云雀时,瞬间明白是云家的人来了。
他看着周围的人,冷冷地笑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呀。”
云杉与萧堇打了个照面,只不过萧堇蒙着面,云杉并未看出来是他。
云杉看着地上那个已经咽气的云家弟子时,愤怒地夺过了旁边剑客的剑指着萧堇:他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对他痛下杀手!”
你云家当年逼死她的时候又有谁有过怜悯之心,仇怨?我与你云家的仇又怎会只是死一个剑客那么简单。
萧堇看着这些剑客手中的剑愈发的生气,他拔出藏于腰间的一柄剑,剑出鞘时,发出了玉碎落地的锋鸣声,萧堇脚下生风,将地上的雪卷起一丈高。
剑客们纷纷不敌,被强大的气流掀倒在地,云杉半跪在地上,抬起头倔强地看着萧堇。
萧堇缓缓朝云杉走了过来,用剑轻轻地架在云杉脖子上,云淡风轻的说:“我今日不想大开杀戒,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利落的收起了手中的剑,从云杉旁边走了过去。
“我父亲在哪!你把他怎么了!”云杉站起来,转身朝萧堇喊。
萧堇站在那里踌躇了片刻儿,转身看着云杉:“我不知道云沧在哪,知道的话,他早死在我手上了。”
“你!”云杉拔出雪地里的剑,朝萧堇冲了过去。
萧堇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身子一偏,便躲过了云杉的剑,萧堇一手夺过云杉的剑,将他一掌打飞了出去。
云杉摔在了雪地里吐了一大口血,不甘心地看着萧堇晕了过去。
“少主!”旁边自身都难保的剑客们不约而同地惊呼。
萧堇蔑视地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剑,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内力将他弹了出去,萧堇虽然及时的做出了反应,但还是受了伤,他站稳一看,偷袭他的人居然是潘远河。
“先生好功夫,只是受了潘某这一掌,先生先要完好无缺的走出这个院子怕是不可能了。”潘远河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来的好!”萧堇抽出剑,迅速的移动到潘远河面前,朝他刺去,潘远河一个转身,躲过了萧堇的剑,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向萧堇刺去。
萧堇用剑一挡,刚好挡住了潘远河的剑,萧堇头一偏,剑一斜划过潘远河的剑。
潘远河眼疾手快,弯腰仰头躲过了萧堇这一剑。
潘远河转身看着面前的这个黑衣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盯着黑衣人手中的剑看,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黑衣人:“你是谁!潇长玉和你什么关系!她的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萧堇看着潘远河那副吃惊样,不禁感到讽刺,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杀气:“潘远河,你欠的账该清了!”
潘远河心中咯噔一下,与那人有关的人十三年前不是都死了吗?就在潘远河还发愣时,一柄剑迅速的朝他刺了过来。
潘远河迅速做出反应,躲了过去,“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未必杀得了老夫。”潘远河将内力注入剑中,顿时小院里刮起了一阵风,地上的雪随着潘远河剑中的内力形成一股强大的龙卷风。
云家的剑客们纷纷努力的保持着平衡,怕被这巨大的力量给卷进去,。“这这是”
萧堇站在那,脚下未动分毫,他用一种鄙夷地目光看着潘远河“你也配用她的剑法!”萧堇将内力注入剑中,朝潘远河的风阵冲了上去。
只见萧堇的剑中一股强大的剑气斩断风流,将潘远河的剑打成了碎片。
潘远河被剑气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潘远河挣扎着做了起来了起来,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他缓缓地抬起头,见那黑衣人从风雪之中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那身影那眼神都像极了她。
“这不可能,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潘远河惊恐万分地看着黑衣人往后退。
在场的剑客们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人的武功竟如此之强,他们纷纷屏住了呼吸,感觉周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着。
“你说对了,我不是她,如果是她你就没机会活到今天了!”萧堇走到潘远河面前,踩住了他的一只手,用一种恶毒地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潘远河疼得一声惨叫,心中暗生一计,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萧堇刺去。
萧堇早已看破潘远河的诡计,挥起手中的剑在潘远河的手腕上划了一剑。
潘远河感觉手顿时一阵刺痛,将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他想用另一只手捂住受伤的手,萧堇倒是突然间很好心,将脚挪了开。
潘远河捂着手,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抽搐,他缓缓抬头看着萧堇,突然间像疯了一样看着萧堇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萧堇问道。
“我笑你不敢杀我!所以才这样琢磨我!因为你知道,杀了我潘家不会放过你,云家不会放过你,连叶世堂也不会放过你!”就在潘远河还在得意地自说自大时,萧堇挥起手中的剑,瞬间划破了潘远河的喉咙。
潘远河睁圆眼睛,最后一幕,他眼前的漫天飞雪被染成了猩红色。
潘远河倒在了地上,萧堇将手中的剑收回,漠然地看着潘远河的尸体,将遮脸的布扯了下来:“你错了,不管是你潘家还是云家亦或是他叶江澜,我从不畏惧!”说完,将那黑布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站住!”一个云家的剑客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杀了潘家主,以为还能走出这个门吗!”
萧堇停在了那里,抬头看了看满天的白雪,道:“今天死的人够多了。”
萧堇转身,将藏于袖中的一只银针弹了出去。
那剑客膝盖被银针刺中,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
萧堇将院子中的人又环视了一遍道:“你们与那件事无关,我不为难你们,但若是你们要找死,我不拦着,若你们家主没死回去了,记得告诉他,听风谷萧堇萧某人!会替十三年前死去的故人去拜访他的,让他藏好了,别让我找到!”萧堇说完,转身离开了院子。
屋顶上,北辰墨染看着萧堇离开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地笑容。
“主上,这萧堇实力不俗,若日后谷逸濂将听风谷交给了他,怕是主上最大的威胁。”吴县令看了眼萧堇的背影,又道:“要不要趁现在他内息不稳之际,属下去除掉他?”
北辰墨染抬手,道:“不必了,好不容易有个能与我过上几招的对手,怎么能轻易就杀了呢?”北辰墨染又低头笑笑十分厌弃地道:“你以为我还真怕他谷逸濂不成?”
“属下不敢,是属下多嘴了,还请主上息怒。”吴县令惊恐万分地请罪道。
“好了,我又没怪你,你且好好守着你的安家庄,本尊就先走了。”北辰墨染朝他抬了抬手,凑到了吴县令耳边道:“不过,你这魄力确实不如他谷逸濂,否则那老头也不会选他做听风谷的谷主。”
吴县令一听,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勉强露出个笑脸,应道:“主上说的是,属下的造诣怎么能和谷谷主相比……”
北辰墨染听了吴县令的话,脸上瞬间没了笑容,他看着吴县令冷冷地哼了一声,踏雪而去。
吴县令缓缓地直起腰来,眼神里充满着不甘,忍辱和愤怒:“北辰墨染,谷逸濂!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们都踩在我的脚下!”
院子中的人皆惊魂未定地看着潘远河的尸体,此时雪越下越大,慢慢地将潘远河的尸体给掩盖了起来。
萧堇在雪地里缓慢地前进着,他的脸色煞白,潘远河那个老匹夫自诩名门正派,却在自己的剑上淬毒,萧堇抬起自己的手一看,掌心之中早已发黑,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名门正派的作风也不过如此嘛。”
天地一片白茫茫,仿佛只有萧堇一人而在,他的步子越来越缓慢,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那竹林之中的忧郁少年,还有那余晖之下朝他伸出手的少年,他们都朝他露出了无邪地笑容,只有萧堇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看着他们笑容灿烂的脸泪流满面,泪水渐渐地模糊了萧堇的视线,一阵马车地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