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韩琼缓缓推开养心殿破旧的木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咳咳!韩琼干咳了几下,用手扑了一下灰尘。
韩琼将菜刀拿在手里,透过门缝,向着黑洞洞的殿内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殿外月光已全然被乌云遮挡住,殿内亦是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定了定神,韩琼深吸了一口气,光着双脚缓缓迈进殿内,第一脚落于殿内,脚底便有阴寒之气生起,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各处,每走一步,都是步步生寒,韩琼走了几步以后,谨慎地观望了一下,只可惜殿内漆黑幽暗,什么也看不到。
吱吱,一只如花猫般大的老鼠从脚下飞速跑过,遛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老鼠都能吃这么大了?看来梅太妃大概率在这里作古了,毕竟从先皇的时代就被关进了这里,这都多少年了,恐怕早已是一堆白骨,而且是风一吹就散架的那种。
砰!殿门自动关闭,唯一可以借助的暗淡夜光消失不见,无边的黑暗彻底将韩琼笼罩。
韩琼悚然一惊,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心跳开始加快。
“请问,有人吗?”韩琼悄悄地问。
死一般的寂静……
按照翼桥老道所言,养心殿东面墙从左数第三排第七块砖后,有保他半生安稳的东西。
韩琼吹着黑衣人给他的火折子,照亮了四周方寸之地,发觉眼前有一条暗白色的绸子直通殿顶黑暗之处,脚下是暗灰色的地砖,四周空荡荡的,仿佛有吞噬火光的能力,令韩琼的火折子大打折扣!
韩琼缓缓向东面前行,一步,两步……直至百步,仍是没走到尽头。不对,养心殿哪有这么大,刚才我在殿外大约估摸过,二十步足以走到墙边,难不成此殿当真有古怪?
倏然,西面的一扇竹窗忽然打开,一阵凉风袭来,韩琼的火折子奋力挣扎了片刻后啵的一声熄灭了。
随即西面的竹窗又砰的一声关上,将黑暗重新还给韩琼。
“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跟老子光明正大的见上一面!”韩琼拿着菜刀,壮着胆子喝了一声。
依旧是一片寂静,韩琼的话早已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的干干净净。
晃了晃脑袋,韩琼用力一吹,将火折子吹着之后,拿起菜刀,在眼前的暗白色绸子上划了一刀留作印记,然后继续向东走去,二十步之后,韩琼依旧未走至墙边,却又碰到了一条暗白色绸子。
韩琼将火折子放在暗白色绸子近前观望,发现绸子上有一道破口,正是自己刚才所划。
我在原地转圈?韩琼满脸惊愕之色,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鬼阵,并且无限循环。
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到相应的对策,可是,该怎么做呢?
韩琼冥思片刻,忽然想到,引他来此的是翼桥老道,那他最起码应该知晓这里的情况,他就应该识得梅太妃!而梅太妃也应该识得翼桥老道。
甭管这梅太妃是人是鬼,先套套近乎再说,想到此处,韩琼普通一声跪在暗灰色地砖上,扬声道:“梅太妃,在下是奉翼桥一白眉老道之命,来此地取一物品,还望梅太妃看在白眉老道的份上,不要为难在下。”
半晌无声,韩琼便起身换了个方向前进,既然东面不通,那就走南面。
走了不下十步,韩琼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烛台,烛台上有三根红白金色的蜡烛排列成一排,插在香案上,蜡烛后面有一座铜像,由于韩琼的火折子的光芒太过暗淡,只得看清铜像的一小部分,而韩琼看清的那部分,是一支极为特别的梅花簪。
为了看清铜像全貌,韩琼用火折子点燃了红色的蜡烛,周围豁然亮开一片,石像的全貌也显露出来,这是一位美丽女子的铜像,五官精致,体态婀娜,头戴一支梅花簪,想必此人便是梅太妃当年的样子。
韩琼看到这铜像的第一眼便知当年为何梅太妃能深受先皇宠爱,让先皇的心只为她一人而忠,因为没人能抵挡住梅太妃的一颦一笑,九天仙女下凡尘,万载千秋梅太妃,一副铜像尚且如此,何况真人?
一道凄厉的声音赫然从铜像的身上发出!铜像额头上竟缓缓出现裂纹,随即遍布全身。
韩琼暴退数步,紧紧盯着碎裂的铜像,握菜刀的手心渐渐有了汗珠。
年久失修,要碎了?
铜像的双眼逐渐染上了一层猩红之色,香案也在不断的抖动,红烛摇晃,凄厉之声越发恐怖,铜像身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密。
轰!铜像轰然碎裂,碎铜块四射而飞,韩琼侧过身去,将菜刀横在面前,铛……铛……铛……
待动静消失,韩琼抬目望去,悚然一惊,一位满头黑发遮住面容的女子立于他的面前,女子身着一身绣着五色梅花的破旧的宫装,光着双脚并且……是飘离于地面的。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子头上的梅花簪!
倏然!东面的竹窗豁然打开,一阵阴风掠过,吹开了女子面前的发丝,显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女子脸上沟壑纵横,满是皱纹,除双眼猩红之外,一切都看起来极为腐朽,像是历经多年,早已不堪重负。
待风停后,女子露出了她那衣袖下修长的手,令人惊奇的是,女子的手白玉一般,可纤纤玉指上却留着腥红色的长指甲。
呼!女子发丝无风自动,瞳孔中仿佛有一潭血水,吸引韩琼往下跳去。
韩琼双眼渐渐的变得空洞无神,整个人无意识地来到香案之下,竟不知从哪里捡起了一件破旧的喜服披在身上。
一身喜服的韩琼木讷地来到女子身旁,与女子并肩而立,二人背对着香案,对着北面的天地缓缓一拜,二人又转身面对香案上的红烛,齐齐拜了一下,而后韩琼与女子又面对着面,对彼此拜了一拜,待拜完,韩琼缓缓走向女子。
女子也缓缓飘向韩琼,嘟起嘴吧,唇红如血,欲封上韩琼的唇。
吱吱,一只大老鼠不知何时蹦到了香案上,撞翻了烛台,红色的蜡烛掉落在地,缓缓熄灭。
韩琼猛然惊醒,竟发觉女子沧桑的面容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那张脸上所有的风霜和历史的沉淀皆清晰可见。
韩琼轰然后退,已是惊出了冷汗,他根本没发觉自己竟着了对方的道,这若是再前进一分,岂不是要吻上?
此时,面前古怪的女子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双眸中的猩红色也渐渐归于平淡。
如此怪异的景象,令韩琼不禁心生后怕,白眉老道不至于如此害自己吧?一定是自己的方法错了!错在哪呢?
嗯?韩琼突然发觉自己竟身披一件喜服,当即给脱了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举起火折子,韩琼照了照烛台,红烛已掉落在地,剩下白烛和金烛。
难道……是蜡烛点错了?
这次点白的!韩琼拿起火折子,将白烛缓缓点着,森冷的烛火燃起,点亮了半个养心殿,可四周的温度却是骤然一降!韩琼只觉得通体生凉,扭头谨慎地望向女子,静静等了一会,毫无反应。
韩琼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便准备去寻找东面的宝贝,刚走了几步,便觉得身后劲风袭来,下意识的就地一滚!
韩琼只觉得背上一凉,随即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嘶……!
韩琼痛的冷汗直冒,将菜刀立在身前,瞪着眼前忽然暴起伤人的女子。
女子发出阴森恐怖的咯咯声,双臂突然张开,纵身跃起,像一只巨大的鸟,扑向韩琼。
韩琼目露狠厉之色,单手举起菜刀,怒不可遏地咆哮了一声,运用起全身之力一刀劈向女子!
嘣!菜刀正中女子肩膀,却好似砍在铁块上,震的韩琼左手发麻,菜刀也因反震之力脱手而出,而女子一爪豁在韩琼胸口,噗呲一声,韩琼倒飞而出,并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敌方铜头铁骨,身手矫健,己方孱弱无力,不能力敌!
韩琼瞅了一眼烛台,灵光一现,翻身爬了起来就跑向烛台,准备将那根白烛扑灭。
一只枯瘦的手抓住韩琼的衣衫,用力一拽,韩琼便哀嚎着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后又弹到了地砖上。
韩琼一口鲜血咳了出来,只觉得浑身剧痛难忍,五脏六腑都好像摔错位了。
这鬼怪女子这般厉害,今日莫不是要饮恨在此?韩琼紧咬牙齿,用手艰难地撑住地面,缓缓坐起身子,蹦蹬!韩琼感觉屁股上坐了一个异物,伸手去摸,入手冰凉,形如薄片,竟是跟随他一起闯入皇宫的菜刀!
滋滋啊啊咯咯!
女子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双眼竟变成诡异的白色,五指成爪,抓向韩琼。
罢了,赌一把!反正躲也躲不掉,韩琼便不准备躲了,干脆无视女子的攻击,伸手扬起菜刀,瞄准白色蜡烛,义无反顾地扔了过去!
看着菜刀从白色蜡烛的烛火旁飞了过去,韩琼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啵!烛火竟被菜刀飞过的劲风刮灭,
血红色的爪子刚好定格在了韩琼脖子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点红色血渍缓缓出现在韩琼的脖颈。
韩琼擦了一把冷汗,呼出一口气,软软地瘫在地砖上,胸口不断地起伏。
此又是在鬼门关外溜达了一回。
待歇息好后,韩琼走到烛台边,看着仅剩的那根金色蜡烛,陷入沉默之中。
到底该不该点燃那根金色蜡烛?
罢了,好运不可能眷顾我三回,韩琼摇了摇头,将这种可怕的念想驱逐出去,他可不想和这古怪的女子再战一场了。
养心殿外,黑衣人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望一眼养心殿的大门,十指交叉放在腰间,“他不会死在里面了吧?”黑衣人担心地嘟囔了一句。
眼看天光渐亮,黑衣人跺跺脚,拧身飞上高墙,又回头看了一眼养心殿的木门,终是转身离去。
韩琼依靠着火折子又在养心殿内绕了好几圈,就是抵达不了东墙,明明那扇竹窗近在迟尺,都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的五色梅花,可就是摸不到!
这地方太邪门了!韩琼暗暗想到,这世上看得到却摸不到的东西不仅仅是光,还有这诡异邪门的养心殿。
最终,韩琼又回到香案前,盯着那根金色蜡烛发呆。白眉老道总不会叫我来送死吧?咋说也得等我完成了他所期待的任务啊?我这仙师当的一直窝窝囊囊的,一直任人宰割,一直没有底气寻个仙侣!不管咋说,这起码得让我风光一回呀!
韩琼回过神来,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若就此离去,依旧是那个窝窝囊囊的仙师,每个人都会在背地里叫他妖人,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不对!又没做啥坏事,干嘛都这么恨自己?
可能仙师这个职位侵害了许多人的利益……
将最后那根金色蜡烛点燃,韩琼闭上双目,嘴里开始念叨他的无上真经:“白眉老道快显灵,赐我仙术保性命!白眉老道快显灵,赐我仙术保性命!白眉老道……”
“你是谁?”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韩琼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