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井,原是杂草荆棘遍地,灌木丛生,而因震南王之妻王氏偏爱梨花,赵晟便命人从翼桥买来梨树种子撒满了南井漫山遍野。
故有南井梨花如海,三月银装素裹的美誉
而赵晟便是先皇亲封的震南王,他就是南井十万精兵的统帅,说一不二,可以说,他在南井,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此刻,夜色弥漫大地,震南王府邸,一封快马加鞭的密信送到了一名英武不凡的中年男子手中。
看完密信,中年男子怒吼一声,一掌拍碎了桌案。
“传令,南井军所有二品以上的将军,演武堂议事!”
银月当空,南井中军大营,寂静凄冷。
此刻,演武堂内,整整齐齐坐了一十五位将领,有左将军寒山,右将军烈阳,四大统领,金、戈、铁、马,还有常年带着面具的八大骁骑,赤、橙、黄、绿、青、蓝、紫、白,还有震南王的次子赵旭。
众将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何事,竟要深夜议事。
一名英武不凡的中年男子掀开帷幕大踏步走了进来,坐在了主帅的位子上,此人,便是震南王赵晟!
“大帅!”众人一致行礼。
此时,赵晟面色阴沉,眼里有着熊熊烈火在燃烧。
见到父帅这般模样,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赵旭便恭声问道,“父帅,不知深夜召集我等来此,所谓何事?”
赵晟神色黯然,看了一眼诸位将领,凄凉道:“临渊城刚刚传来消息,幡儿……死了。”
“怎么会?”
“消息是否属实?死因为何?”
“是谁伤害了幡公子?”
赵晟虎目含泪,恨声道:“说是被一位仙师当街杀害!”
“仙师?”众将震惊不已,都是戎马天下的汉子,他们只知道打天下靠的是兵马,而不是子虚乌有招摇撞骗的仙师。
“狗屁仙师!不过一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江湖骗子罢了,待末将前往京都,提那妖人头来,祭幡公子在天之灵!”烈阳声色俱厉道。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众将纷纷请命,誓要将那仙师碎尸万段,为幡公子报仇。
“安静!”赵晟震喝道,随机看向他的左将军寒山,“寒山,你怎么看?”
寒山是一位颇为俊秀的男子,相对于其他将领来说,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儒雅。
听到大帅询问,寒山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末将听闻前些日子皇帝曾派大将军宫牧白前往仙山请仙入宫,想必,那请来的仙师与杀害了幡公子的仙师必有关联。”
“皇帝小儿不思军国大业,只图长生享乐,如此作为,较之先皇差之甚远!”烈阳愤恨不已。
“依末将之见,我等应上西谷临渊城直面皇帝,要求他下旨处斩那妖人为幡公子报仇!”金将军建议道。
“不妥!”寒山摇摇头,“皇帝对长生无比执着,我等若请求皇帝下令杀了那仙师为幡公子报仇怕是不现实,这会令皇帝小儿左右为难。”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这个仇不报了?任凭那妖人蛊惑圣上?”烈阳显然是个火爆脾气。
寒山阴森地笑了笑,“这个仇当然要报,但不能明着报仇,要暗地里来,绝不能留下把柄。”
赵晟看向寒山,好奇道:“寒山,你有何妙计,不妨说来?”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寒山自信地一笑。
“何意?”
“末将建议大帅明日启程,前往西谷临渊城,替幡公子的冒犯向仙师赔罪!”
“什么,像那妖人赔罪?寒山,你的脑袋被门夹了吗?”烈阳蹭的站了起来,大声质问。
寒山微微一笑,“烈兄,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烈阳……”赵晟喊了一声。
烈阳见大帅发话,便愤愤不平地坐了回去,“且听你把话说完,若是不合我意,我便只身前往临渊,将那妖人的头拧下来。”
寒山深吸一口气,肃声道:“另外,大帅再派一心腹今夜提前出发秘密前往西谷临渊城,将那妖人暗杀,这样待大帅到达临渊,就不是向那妖人赔罪,而是给那妖人送行!”
赵晟听后大喜,“好!名为赔罪,实则暗杀,既有不在场的证明,也能为幡儿报仇雪恨!只是,这暗杀之人,该派谁去?”
“此人,必须武艺高强,胆大心细,且相貌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不知何人可担此大任?”赵晟谨慎地问道。
寒山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定格在马统领身上,笑,“马破天马统领!凭马统领胯下青骢飞马,腰间三尺软剑,定能取了那妖人性命后安然而退。”
众将将羡慕的目光汇聚在马破天身上,马统领武功盖世,轻功极佳,且有勇有谋,跟随大帅多年,忠心耿耿,此行他去,倒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晟看向马破天,沉声道:“破天,你可愿去?”
马破天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应答:“末将定不负大帅,左将军所托,若取不来那妖人性命,愿受军法处置!”
寒山点了点头继续说:“进临渊城有三条路,北城池鱼,南城故渊,东城羡鱼。
池鱼守将段山河当年与我等都打过交道,不宜从那里过,故渊城守将君不见年已六十,是个老顽固,墨守成规,不通情理,也不可从这里过,所以,唯有东城羡鱼,出入最为稳妥,羡鱼城主张亮,只擅长蹴鞠之术,若不是当年在战场上走了狗屎运,为先皇挡过致命一箭,如何能从一普通百夫长提拔为一城守将,此人空负盛名,武功平常,贪图小利,无勇无谋,若是紧急时刻,可从此地武力出城!”
“末将明白。”马破天应允。
“好!”赵晟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马破天,郑重道:“破天,保重!”
马破天将面前这杯酒一饮而尽,抱拳一礼后大踏步离开。
“破天!”赵晟又喊了一声。
马破天止步,扭头问道:“大帅还有何吩咐?”
赵晟欲言又止,终是摆了摆手。
马破天抱拳,鞠躬,缓缓退出大堂。
“明日一早,我随大帅出发前往西谷,烈阳,南井就拜托你了。”寒山继续吩咐道。
“为何是你陪大帅前去临渊,而我守在南井?”烈阳非常不满地瞪着寒山!
“南井南部蛮夷众多,虽已被先皇打的臣服,但却并不安分,随时都有可能起兵造反,而你从小生于南井,被当地的人称为是南蛮战神!你在,南蛮就不敢造次!”寒山似乎早已猜到烈阳有此一问,说辞已在心中酝酿多时。
烈阳听后有些自豪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胸脯保证,“大帅放心,末将在一日,南井一日无恙,末将在十年,南井永世安稳!”
赵晟欣慰地笑了笑,“有诸位在,本帅睡觉甚是安稳。”
夜,议事完毕,众将正准备离开演武堂之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掀翻了校场外的一个火盆,一块火炭飞掠了进来,朝着蓝衣骁骑射去!
蓝衣骁骑双眼一眯,抽出腰间斩月刀,手起刀落,砰!火炭一分为二,一半落在地上,一半砸在了之前马破天坐过的椅子上,将椅子砸的粉碎!
众将皆吃了一惊,一块碳火竟有如此危力?还是说马统领的椅子早已不堪一击?
见到此情此景,寒山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无端起风,吹飞碳火,砸碎椅子……
“不好!”寒山面色凝重
众将不解,疑惑地看着寒山。
“左将军,怎么了?这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吗?”金统领担心地问了句。
寒山缓缓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问道:“今是何日?”
有将答:“今二月初八。”
寒山掐指一算,“喜神位正北,财神在西南,福神落东南,死神居正西!”
寒山惊惧地抬起头来,忽而急道:“马统领此去,怕是有性命之危,快去把他追回来!”
“末将愿去!”金统领说罢,看了一眼赵晟,见赵晟微微点头,便准备出发。
马统领平日里与他私交甚好,他比较担心马统领的安危也是理所当然。
“慢!”寒山突然喝住金统领。
金统领疑惑地看着寒山,不明所以。
寒山看了一眼碎裂的碳火,略一思索后双目直视蓝衣骁骑,“蓝骁骑,因起于你,果也得归于你,遂,你去追马统领。
金统领,此祸非蓝骁骑不能解!”
金统领犹豫了一下,退了回去。
赵晟见状,也嘱咐了一句,“蓝骁骑,快去快回,务必将马统领追回来!”
蓝骁骑是一位较其他将军瘦弱一些的骁骑,此时听得命令,抱拳一礼,转身离开,踏着星光追逐而去。
“此事怪我,希望是我多虑了。”蓝骁骑离开之后,寒山依旧忧心忡忡。
夜光之下,星河漫天,蓝骁骑着小马驹漫步在星光之下,腰间一把斩月刀,手中拿着一块糖油糍粑,不时地轻咬一口,咀嚼几下,甚是惬意。
至于去追马破天,开什么玩笑?
马破天号称南井第一快马,只要他不停,几乎没有人能追上他!
这次,就当西谷之游了,也好尽情观赏一下西谷的风土人情,岂不快哉!
南井四大统领,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不像他们这些骁骑,不过是较普通将士优秀一些罢了,虽说武功不错,与四大统领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金钟旭的钢筋铁骨功,戈太冲的百步穿杨箭法,铁峰的开山掌,哪个都不是他这个小骁骑能比的,反正追不到要受到惩罚,还不如等马统领完成任务后与自己一并回南井。
至于左将军的担忧,纯属无稽之谈!他分明是多年不打仗,神经有些错乱,脑海里竟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南井中军大营,寒山遣散了所有的人,演武堂只剩下赵晟和他自己,赵晟将手中的信捏的紧紧的,显然是怒气未消,杀子之仇,怎能善罢甘休!
“大帅,天意难测,马统领此去恐怕是无功而返,我等此去无论结果如何,切不要轻举妄动,自乱阵脚。”寒山缓缓开口。
赵晟松开紧握住的手,像是一瞬间下定了什么决心,“明日一早本帅便启程前往西谷,若马统领杀了那妖人也就罢了,若是未成,本帅便亲自动手!”
寒山刚欲劝阻,赵晟却已摆手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竖日清晨,天色有些凄冷,风将梨花吹落了满地,南井大营外,震南王赵晟坐在四龙金鼎大马车上,带着左将军寒山踏上了前往西谷的路上,此次随行,他只带了几个随行的侍从和一座棺椁。
此次出行,南井所有将领,十万精兵饯行,声势浩大,南井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坊间都流传一句话,赵晟千里抬棺,接爱子还乡。
眼看人影就要消失在路的尽头,一人一骑从营内飞快地奔了出来,追赶前方的车驾。
“父亲!父亲!父亲!”
听闻呼叫声,赵晟勒令停止前进,挺身回头望去,正是他的次子赵旭!
赵旭骑马至赵晟车驾前,跳下马来,一把扑跪在赵晟面前,潸然泪下道:“父亲,儿愿随父一同前去,为兄长报仇!”
赵晟和蔼地摸了摸赵旭的头,好言劝道:“儿啊,我们都走了,你娘怎么办?难道留她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吗?好好留在南井,照顾你娘。”
寒山也在一旁劝道“旭公子放心,有末将在,此行无恙!”
赵旭疯狂地摇头,“不,儿要随父前往西谷,诛杀那妖人!”
赵晟的脸板了起来,语气也生硬了几分,“赵旭,我现在以大帅的身份命令你,回去坚守岗位!”
赵旭缓缓地抬起头来,双目含泪,满脸的不舍。
赵晟狠了狠心,一把将赵旭推开,大声喝喊,“出发!”
“父亲……”赵旭悲戚地吼了一句,伸出手想要抓住父亲的衣角,却只抓到了风中的一片梨花。
车队缓缓行进,只留下依依不舍的赵旭独立风中,片片梨花似雪,不知天涯何处。
或许谁也未曾想过,今日一别,能否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