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的确很有兴趣,还没翻开书页就开始自习端详朴实无华的书封。
“怎么没有书名?”忘尘问道。
“买来就是这个样子,我给它取名‘五十两’。”
“你倒是会起名字。”
忘尘斜瞥了一眼扬扬自得的顾贤,又继续专注的看了起来。
细细品读了一番后发现这书的内容明显和顾贤所言大相庭径。
这分明就是册话本,而且越看越觉得扑朔迷离,甚至是不知其所云。
顾贤一直在观察忘尘的变化,可越往后看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想必是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忘尘没有说话,轻轻合上书本又还了回去,满腹疑团的摇了摇头。
“我都说了,顾公子那本‘五十两’根本没他说的那么玄乎,他就是平常隐藏的好。”
计伏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我要隐藏的好我至于丢一颗肾?”
顾贤白了他一眼,把书藏在怀中。
心中感念着当初若是早点看了这本书,也不至于被野垚害成这个样子。
后腰处那一道长长的疤,成了他过不去的一道坎。
“腰花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管你叫腰花吗?”计伏成突然说道。
“我哪知道,你叫我应便是了。”顾贤懒得去猜。
“都说五行缺啥拿名字补啥,你身体里缺个肾我就管你叫腰花,这都是为你好。”
“你难道没发觉‘贤’与‘肾’字就差几笔吗?”
“倒不如以后改名叫顾‘肾’好了。”
计伏成果然一张嘴就没正经话,挤眉弄眼的挑逗着顾贤,反正顾贤开得起玩笑。
“你再说风凉话试试,倘若哪天我想不开了定先把你的肾也给摘了,做个‘患难’兄弟也让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顾贤目光如炬,盯着瑟瑟发抖的计伏成吓唬道。
看着二人打闹忘尘已经习惯了。
自从计伏成加入了他们以后顾贤的话比以前更多了,不像以前一个人自言自语了,气氛活跃了不少。
“几位公子聊的甚是开心啊。”
车帘被缓缓掀开,凌潇湘换了一身轻装卸掉了花里胡哨的胭脂,就像那日初遇忘尘一般清水芙蓉。
然而忘尘无动于衷,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凌潇湘可按耐不住了,两颊泛起红晕。
“呀,居然来的这么早。”
“快请进。”
顾贤踹了计伏成两脚让他赶紧坐起来,接着让出一块儿空地。
然而凌潇湘并不给顾贤这个面子,只是做到了忘尘身边。
“这位小师父好面熟,可是在何处见过奴家?”
凌潇湘洋溢着笑脸,很显然在明知故问。
“见过凌施主。”
忘尘答非所问,举了一躬又继续转着手里的雷击木珠子。
“公子,您说这忙奴家该怎么帮?”
凌潇湘直奔主题,看来她这个小丫头也是挺直爽的。
“姑娘可知道杨宝泉还有多久就能翻姑娘的牌子了?”
顾贤该严肃的时候脸上找不到半分喜色,皱着眉头谈事还挺像陆常生的。
“听玉妈妈讲,这个杨宝泉每日在湘玉楼都会花上一百两,要是不出差错,大致三日之后吧。”
每天一百两,杨宝泉好大的手笔啊!
他这钱他怎么得的在座除了凌潇湘谁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只想知道他挥霍着良心不会痛吗?
“那就三日后行动。”
“我和伏成假扮成你的丫鬟在你屋里守着,等杨宝泉来了你尽管灌醉他。”
“最后灌到他不省人事了我们再假装是他带回去的红倌把他捆走。”
凌潇湘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应该是脑补到湘玉楼里美女如云,仪态万方,突然窜出来穿着石榴裙且浓妆艳抹的顾贤和计伏成。
那场面定是相当滑稽了。
再看顾贤依旧面不改色,继续展现给她一张严肃的脸。
“抱歉抱歉,小公子,是我失态了。”
凌潇湘尽力憋笑,倒是十分可爱。
“你那可有,多余的裙装。”
顾贤不太好意思的问着,毕竟朝一个女儿家借衣服恐怕是不太成体统。
“有是有,但是你二人穿不进去。”
凌潇湘体型娇小,娉婷袅娜。顾贤他们两个老爷们儿光骨架子就比人家大了不少,想塞进去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要不,咱们去裁缝铺?”计伏成小声试探道。
“俩大老爷们儿进裁缝铺量身定做裙装,你是想一夜火遍峤州城吗。”
顾贤绝望的看着计伏成,叹了口气。
“也不是全无办法。”
凌潇湘不怀好意的笑着,两个酒窝深深陷在里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趣爱好,有些高官达贵就是以胖为美。湘玉楼为了照顾到每位官爷的喜好,也有不少体态丰腴的清红倌。
凌潇湘让顾贤二人在荷塘边的窗台下等着,自己蹑手蹑脚的溜回了湘玉楼。
这会儿来的客人不多,大多数倌人都在屋里呆着。
潇湘端着一杯盛满葡萄汁的鎏金酒樽四处闲逛着,正好碰见了两个丰乳肥臀的红倌人在廊道间闲逛。
一个叫春潇瑶一个叫尹潇涧。两个人都是刚来不久的新人,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不敢刁钻。
事不宜迟,两位姐妹多有得罪了。
“哎唷!”
凌潇湘被空气狠狠的绊倒在地,葡萄汁随即洒落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再一看,这两姐妹的洁白无瑕的纱裙上顿时多出了两块显眼的斑驳。
“潇湘姐姐没事吧。”
对她们而言,凌潇湘摔了可比这两件衣服脏了严重的多,她们哪还有心思顾着自己的衣服,一个个赶了上去扶起凌潇湘。
“不好意思啊两位姐妹,方才走路走神了把你们的衣服弄脏了。”
“这葡萄汁子也怪不好洗的,不如两位姐妹回去换身衣服,这身交给奴家处理好了。”
凌潇湘的精致面容上堆满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目光时不时瞟向被葡萄汁浸染的地方。
“不打紧的,潇湘姐姐没事就行。”尹潇涧温柔的说道。
“是啊,怎么好意思劳烦潇湘姐姐呢。”春潇瑶附和道。
“奴家正好认识一个浣衣匠,每次身上不慎沾染葡萄汁都能洗干净,不如....”
凌潇湘实在编不下去了,心中默念着求求你们快把衣服给我吧。
没想到她一代峤州花魁,居然会为了两件旧衣服拼命了。
好在两个红倌通情达理,既然凌潇湘非得要,那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贤他们在楼底下等了半天,好在地方隐蔽没多少行人路过,不然肯定被误会成不怀好意。
接着听见空中发出开窗声响,再一抬头两件衣服临空而下,好似天罗地网紧紧罩住了张牙舞爪的顾贤和计伏成。
两个红倌的体香、胭脂香扑入鼻腔,呛得顾贤干呕不止。
这下终于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三日已过,杨宝泉挥金如土数日终于等来了与凌潇湘相会的日子。
如果他要是知道湘玉楼等他的不止只有凌潇湘,怕是打死都不肯来。
顾贤和计伏成早已换好了裙装,身后的葡萄印子被凌潇湘提笔勾勒成了一幅山水画。
胭脂不要钱似的往脸上胡擦,头上插满了金银珠宝。因为喉结突出,又在颈上缠绕了好几圈纱幔。
这哪是清倌?这简直是来唱戏的!
“等待会儿让杨宝泉撞见了你们这幅模样,杨宝泉怕是得跳窗寻得一线生机。”凌潇湘打趣道。
计伏成穿着裙子极不习惯,一脚蹬在板凳上一脚耷拉着,呲着牙津津有味的嗑着瓜子。
顾贤羞涩的捂着下半身守在门前不敢动换,如果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他的这次初体验,那么他一定会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就是—裆下生风。
随后,敲门声响起,计伏成慌忙收了一桌子的瓜子壳儿站到门的另一边,低头不语。
“潇湘姑娘,杨老爷来了。”
玉妈妈今天赚了个盆满钵满,现在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杨大贵人请吧。”
凌潇湘拂袖一甩,倚坐在圆桌旁,又摆出了清倌头牌该有的模样。
杨宝泉开心,又赏了玉妈妈一锭白银,待她离开后轻轻推开闺门。
一开门就看见画的面目全非的顾贤和计伏生一左一右的站在门旁,差点以为自己进了鬼门关。
“潇湘姑娘...这是....”
杨宝泉像是见了鬼似的,始终不敢进门。
“这是给贵人的陪酒助兴的小丫头,花样多的很。”
“她们啊本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儿,为了迎接贵人啊特地画成这样。”
“待会儿和贵人做游戏,输了自会洗掉浓妆,献给贵人倾城容颜。”
凌潇湘巧舌如簧,一边解释着一边向杨宝泉接近,小手轻轻勾住他的腰带,便将他领了进来。
“哦~,原来如此,小丫头心思挺多。”
杨宝泉当真信了,轻轻挑起顾贤的下颚,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顾贤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恶心,昨夜吃的那碗小米粥险些要吐出来。对面的计伏成在旁暗自窃喜,这一幕真是够他拿出来讲一辈子了。
“春潇、夏潇,还不快关好房门陪贵人玩乐。”凌潇湘冲着门口木讷的二人使唤道。
二人先是一愣,又是默默无声的合上房门。
春潇夏潇...怎么不叫大黄二黄。
忘尘和万福在楼底下等着接应,忘尘坐在车里冥想。
万福闲来无事就坐在车旁赏着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来峤州城一直都在忙着抓杨宝泉根本无暇赏色,也不记得冷落了这绝美的夜景多久了。
谷雨时节的甫京城干燥闷热,就连晚上都不见得有多少人会出门闲逛。
这峤州城果然是避暑好去处,夜景灯火阑珊,街上熙熙攘攘。
小风一吹惰意油然而生,再找一处置上一把摇椅,那真是惬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