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承在她开口前就知晓她要问什么,这么多年,隔在他们之间的事,终于明明白白的被揭开了。
“记得。”沈寂承的一双凤眸也随即暗淡,心也跟着苦涩难安。
云止忽的笑了,一双桃花眸不笑清冷的无法接近,笑起来那动人的神色,潋滟的光华让人心生怜爱。她坐了起来,直直的面向他,必是要与他说清楚。
“那么,顾家顾卿尘你可还记得?”
“记得。”沈寂承心里一痛,面上却掩其神色,直直的迎接她的注视,只觉她的目光朦胧,仿佛隔着一层飘渺的云雾,令人望不进她的心里。更似乎有着一段难以丈量的距离,横亘在她的面前。与她近在咫尺,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她的表哥,那个不亚于他一样的青年俊才,他承认他的心里嫉妒,嫉妒那个人死了这么多年,她还一直记挂着。
明明,他付出的这么多,却依旧没让她放下心来,回应他的喜欢。
“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如若不是你求圣上赐婚,阿爹就不会派人去暗杀表哥一家上下几百口人!我与表哥早已有婚约,即使他是商户人家,我亦不嫌弃于他。”见他回应,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说话声都带着颤抖,整个人都不像从前,停下来时周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知晓顾清尘的死她一直怀恨在心,多年的同床夫妻感情,竟然比不过一个只剩尘埃的死人。他的脸色略显低沉,神色黯然的脸庞上,有种难以排解的孤寂之色,眉头微蹙,眼底有种难以察觉的沧桑之意。
“你可知表哥被灭门的第二天,我便准备好要随他而去的。可是,你来了,你说你愿意一辈子守着我,只愿意守着我一个人。权倾朝野的侯爷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出去多么动听啊。”她嗤笑着他的痴情,似是再说一句玩笑话,清冷不过是一层面纱,遮住了她原本的神色,她只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显露,不愿意而已。
“阿爹贪恋权力,一心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皇上的赐婚更是助长了他的贪心,为了让我能顺利的嫁给你,他不顾表哥的哀求依然选择退婚,我哭着求他,阿爹便将我囚禁在家中,后来表哥将我爹告上了衙门,我爹怕生事端,连夜派了杀手,可怜表哥死之前怀里依然揣着我送给他的香囊。”
“你总是渴盼我能多给你些温暖,可你呢?是你硬生生的毁掉了我的幸福,你叫我给你什么?”她的话语充满了沧桑岁月的悲凉感,令人恍惚间觉得这声音有些缥缈,有些遥远,有些陌生。
他闭上了眸遮住了满眼的痛,黯然失神的脸庞上,隐约流露出一抹绝望之色。仿佛他那孤独的灵魂,有着难以抚慰的伤痛。
“侯爷,我只想问你,那一夜的杀手可是出自你的手笔?”该说的都说了,云止如今只想明白他是否参与其中。
血滴子不是人人都能请的来的,阿爹当时不过是个普通平民,没有钱没有权,如何能请的动天下第一杀手?
这么多年,他的性情他对她的好,她都记得,有一次他去了边关,回来时给她带了一份礼物,是一只蝴蝶,他觉得那只蝴蝶特别漂亮,千里迢迢赶路不辞辛劳的他,那个装着蝴蝶的器皿他都随身携带,回京那日他没有先进宫觐见皇上,而是回到家中陪着她先看了蝴蝶。
她心里是感动的,却不敢回应他的喜欢,表哥灵英未果,顾家上百口人冤死家中,她隐隐动心,可他们之间又隔着这么对条人命,她在二边左右为难,她想问但她害怕一旦真相暴露在他们面前,那就真的是一条不可跨越的横沟了。
今日她心头不安,总觉得如果再不问明真相,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只要他说不是,她便好好的在家中等他回来,不再冷落他,不再伤他的心,余生只愿意和他一人共白首。
“不是我,我没有……阿云,如果你信我,就不要再追究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知道真相又如何?阿云答应我,不要再提及此事了好吗?”
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提及真相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叹息了一声,退后了几步却撞到了桌子,踉跄了几步转身而去。
云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下子瘫软在了塌上,泪水也不再受拘束,倾泻而下。
听到不是他,她全身都松懈了下来,是一种疲惫,是一种解脱了的疲惫。
可不是他,又是谁?
转眼间,外面天都黑了,凛月服侍云止沐浴完,便退了出去。
云止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些了,看了会儿书卷,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她心头一松,枕边人不是凶手,她比谁都高兴,想着以后的日子,不自禁的弯了嘴角。
沈寂承的好早已化了她心里的寒冰,现在她只想等他平安归家。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闻到缕淡淡的清香,有点像窗前的月季,想着想着云止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梦到沈寂承平安的回来了,将她抱在怀里唤着她的名字,亲吻她的额头,二人没有争吵没有冷漠,只有温馨。
就在她想要叫出沈寂承的名字时,心口处忽然传来一股剧痛,她猛的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床边,手里的匕首再次扎了下来,云止惊恐的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蒙面人死死捂住她的嘴。
云止疼极了,眼泪沾满了整张脸,她拼尽全力的挣扎,想不通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但是黑衣人不给她逃脱或质问的机会,一刀又一刀的扎进了她的身体里,鲜血淋漓的刀子在她面前不断闪过,她看到蒙面人的眼睛上沾满了她的血,那双眸子阴冷的瞧着她,仿佛看着蝼蚁一般。
到最后,她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了,蒙面人眼角的那颗泪痣,是她仅有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蒙面人终于停了下来。
云止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泊里,眼神涣散,她终于记起来了,蒙面人的泪痣,她的表哥顾清尘的眼角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她无力的扯了嘴角,想笑自己的愚蠢,不想血涌了上来,又开始疼的无法呼吸。她想到了沈寂承,想着他知道自己死了是什么样,又觉得后悔,这辈子没好好对他,白白辜负了他的喜欢。
她看到她的好表哥在房间里洒满了桐油,看见熊熊火光,她瞧见蒙面人摘了面罩,那张清风霁月的脸庞露了出来,那颗泪痣好像在妖治的闪着光。她阖上了一双桃花眸眸,定睛一看,已经没了声息。
他看了过来,见她去了,心里难受,丢了刀子径直的躺在她身侧,在血泊里,他望着她的侧脸,迷恋而又复杂,正了脸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来生,我们便在一起,没有别人,只是我们。
来之前他早已服了毒药,他慢慢等着药效的发作,他看着床顶的纱帐发愣,等到痛感袭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日的光景。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表哥你又打趣我。”云止羞红了脸。
“表妹风姿绰约,眉目如画,表哥说实话怎的是打趣?”他将她拉入怀抱,笑着说道
云止不说话,只是轻轻捶打了他的胸膛。
那天,桃花开了,潋滟的湖水闪着波光,他看到湖面上倒映着他们相依的影子,还有那翩翩飞舞的蝴蝶,他听到那动听的心跳还有自己沦陷的声音。
真好,我们下辈子也一定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