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偷走,纪舒抬头注视时叙不说一句话。时叙也没说什么,就任由她看着。
看她痴痴地模样,时叙不禁好笑。他弯腰凑近她,故意咳嗽几声,音调故意放低:“怎么,我那么好看?小闷壶这是迷上了?”
纪舒怔了怔连忙后退几步,心脏像是马上就要跳出来了。这个笨蛋,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多么的撩人……
继续往前走着,伴着晚霞与落叶,走上那条金色的小路。
其实,她也没有多讨厌那个称呼,相反她好像也慢慢接受这个称呼了,她心思开始动摇。纪舒转着手里的水杯,扣着瓶身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纪舒感受到自己的头上有一只手,她转头,看见正在对自己笑的少年。
焦躁不安的心被一块巨大的棉花糖压下来,它在融化,缠缠绵绵的,软软甜甜的,一下子就陷了进去,不想出来了。
他听见少年平静地说,如同是片没有波澜的湖面:“我觉得以后还是直接叫你全名吧。”
心中一颤,纪舒突然慌了神,他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了?其实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很喜欢他的。纪舒想解释,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树叶摇动,刮来一阵风,纪舒不禁打个寒颤,时叙突然捏住纪舒的鼻子,纪舒脑子短路,也没有推开他。
但也没多久大手便松开,他对小脸红红的纪舒说:“明天多穿点,天变凉了。”
时叙支支吾吾,捏着自己的脖子,耳根通红,解释道:“那个,只是看你鼻子冰不冰。”
纪舒还是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清楚,这是差得不能再差的理由。
后来纪舒偶然拿到时叙书架上的一本书,偶然翻到一页,又偶然看到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更喜欢叫她全名。
纪舒心中不禁浮出一个名字:时叙。
这个名字她光是想想就会笑出声。
——
“许思烛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一放学,许思烛如同小时候那般跟在陈且衔后面。许思烛倒不在意他怎么说,还是在他的旁边绕来绕去。
陈且衔停下脚步,眉毛一横,瞪着她:“你有完没完,我要去回家了!”
死皮赖脸的许思烛一点也没有伤心的意思,还是嬉皮笑脸的:“害,我家也在这边,怎么能叫我跟着你呢?”
她眼珠一转,往前面小跳几步,继续说道:“嘁,这样说的话,我都没说你是跟着我呢。”
陈且衔深吸口气,忍着不发火:“随便你。”
许思烛眼睛一亮,突然跳到陈且衔旁边,把手搭在陈且衔的肩膀上,生怕别人听不见:“朋友一生一起走,有了困难就分手~!”
行人纷纷往这边看,他最讨厌被人看笑话的感觉了,低着头快步离去,低头默念:“那个傻子我不认识,不认识……”
想不到那个不害臊的许思烛快速追上去,还在打声说着:“怎么样,我改的歌词厉害吧!”
路过的上班族,散步的爷爷奶奶,就连陪妈妈买菜的小朋友都在交头接耳的笑,陈且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靠,认识她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许思烛像是许久未说过话似的,在陈且衔周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他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做好了下一秒就要出拳的准备。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看到自家小区,他转头盯着许思烛,一字一句地说:“我到家了,走了。”
许思烛停下脚步,有些尴尬挠挠头冲他摆手,“哦,那你回去吧。明天见!”她咧开嘴,还是对他笑了。
陈且衔头也没回,戴起帽子冷冰冰地离开,没有回复她。
站在原地的许思烛久久没有离开,直到看不见陈且衔的背影,她才转身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终是褪去刚刚的嬉皮笑脸,留下的是无奈,僵硬的笑容。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等车的人都是刚刚下班的小员工。还不是她硬要等陈且衔扫完地,不是一路还偏偏要送他回家。
今天的晚风凉飕飕的,天也格外的暗。
只穿了薄薄一件的校服,许思烛不禁在原地跺脚走来走去,耸着肩,对手中哈着暖气。好不容易等来二十五路公交,才发现口袋里的零钱掉了。
许思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交远去,把每个口袋都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零钱。她对这个地方还不太熟悉,加上天黑得更快了,在车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早知道就应该问问他家在哪,害,这下完蛋了。”许思烛扶额。
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一位看上去是收摊回来的老太太,推着小车,在许思烛面前打量着她。
老太太上前,问道:“小姑娘,天都要黑了还不回家?”
许思烛有些不好意思,整理整理刚刚坐皱了的校服,说:“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也没钱回去了。”
这话说出来许思烛都觉得是不是傻,一个高中生竟然会在自己学校附近迷路!那老太太不把她当做乞丐就不错了。
老太太把推车停在路边,从自己的布袋里捣鼓,刚想拿出两块钱又塞了回去。
许思烛恰好看见,此刻她心里有些复杂,尴尬又窘迫。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随后老太太握起她的手,塞给她二十块钱,又拍拍她被风吹得冰冷的手,说:“小姑娘,现在天黑也冷了,打车回去吧。”
许思烛抬头,老太太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笑容是那样朴质和蔼。老太太的银发被晚风吹着,凌乱了。
许思烛心头一震,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奶奶。
是照顾她十七年的奶奶;是那个陪她闹,陪她笑,把所有温暖都给她的奶奶;也是刚去世不久,永远离开自己的奶奶。
眼睛像是进了细小的沙子,磨得她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许思烛哽咽:“我能……抱您一下吗?”
老太太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张开手臂抱住了面前的小姑娘,她轻拍许思烛的背,温柔地说:“要早点回去呀,别让父母担心了。”
许思烛极力控制住即将要奔涌而出的情绪,强制压下去。她小声念着:“奶奶。”
跟老太太道别后,许思烛坐上了回家的的士,看着飞驰而过的一排排树和一家家商店,冷冰冰的灯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至少,她在这陌生的城市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
车内播着音乐电台,许思烛没有在听,玻璃上映着她和奶奶的点点滴滴,看得入神。
小雨悄然而至,滴落在车窗上,缓缓滑过许思烛的童年,奶奶的脸被雨水弄模糊了。她低头垂眸,雨继续下着,落在许思烛的手上。
看来,秋天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