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清淡,树下一双人影。
中年道人,双十年华少女。
不远处,瘦弱而健壮的少年,五六岁的孩童,站在远处的院子里说着话。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少女喝一口手边的茶,把玩着树上飘落的叶子。
“呵呵。”中年笑笑:“哪里不容易了,你在下面坊市闹了这么一大通。谁也没说什么。”
少女笑笑没有说话。
“世人敬畏我是琳琅夫人,都知道你天宭老人道德深厚,从不苛责。岂不知,你一手算漏无疑,那要什么手段。这众生也不过是你手边的棋子一般,动动心思,其便自己落了下来。”
中年喝一口手边的茶:“那有什么算漏无疑,不过是装聋作哑。我学艺时候便见不得杀生,世人又苦,有这么个落脚地,便是我的能力所在了。”
少女笑笑:“您是仁道无双,便如及时雨一般,这处叫做君道岛,说的是硕大南海之上红尘之外,可都叫您四大海贼,既然是海贼,又怎么能说是方外。”
“方内方外,不过都万溯归林。我是不忍见这海中厮杀,众人全归泥土,不知何生不知何死。道德无归罢了。”
“要不说您是圣人,单说这行径便是如菩萨一般。可您收留刘彪,让我这琳琅岛上岛众为寻死伤无数。又是为何。”
中年道人轻轻放下顺着他手臂爬到指尖的一只蚂蚁,却不曾看脚边被食蚁兽咬食的蚁窝。
“人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岛上众人入这岛是因真心忏悔,至于是不是能降服心猿,我不做干涉。
人生如蚁,他爬到了这善心旁,玄门便要打开。众生平等。”
“我兄弟便不是众生。”
“是,就算我也不过众生一员。”
夫人不知何种情绪冷冷一笑:“好话坏话都叫你说了,可留了刘彪造成我这兄弟死伤众多,总不会错的吧。”
“海上众生,岛内众生,碌碌所求,皆为超脱。”
“别跟我打禅机,要不是我顺藤摸到这里,还不知你这天宭老人是这般货色,不过是不讲道理的贫道,我来这里是要说法的,不是听你讲道理的。”
“贫道知晓。”说着拿起手边的茶壶给少女到一杯茶。
“刘彪入岛便是他舍了从前,发了愿望,心神寂灭,才能入内。不然道君岛也不是何人皆能入内。
他既想入内,苦海无边,回头入岸。便是这岛上愿望,无人能改,便是我,也无从察觉。”
“刘彪入岛你不知道?”
“阵式既成,旁人便不能多加干涉。”
少女冷眼:“倒是好借口。”
“非是借口,阴阳化生,好事非不是坏事,坏事也非不是好事。”
少女听到这句,眼神明灭:“我这次来自然也明白老人的苦衷,可是岛外如山的兄弟们不明白,我一届女子,被这大势强推上来,无论如何,总归要对兄弟,和亡夫有个交代。”
中年道人轻饮香茗:“这是雨前流苏,是大雨之后,新明之前,虹未生,云未散,雨未完之际。芊芊少女在山上避雨下山之时才能采来。虽然世俗,却也珍贵。”
少女仔细的看看他,不经意拿起新茶,喝了一口。
她自然不怕道人有何手段,若论毒物咒术,天地虽大,能胜过她的不过寥寥,这也是她孤身来此的凭仗之一。
茶水入口,苦后有甜,铭香满盈自然而然。
“男也好,女也好,在我眼中,都是气韵和合而成。没有两样,世界落入我眼,便是一条条线条。谁人粗,谁人细,我知晓,可也只能知晓。
你尊的是儒家道理,求的是名声一道。来到岛上,我未曾阻拦,便是回应。你兄弟们亡去归墟,我不忍,刘彪亡去,归墟,我亦不忍,没什么两样。”
少女闭眼,细细体味着这碗香茗,这是许久未曾有过的味道。虽然平常,却也安慰。
她睁开眼,看着手边的茶,平静一会没有说话。听先生说完才开口:“世人都说什么四大盗四大盗,岂不知哪有什么四大盗,先生一人,便是这整个南海。
可是先生,道君岛外这些兄弟要说法,我做首领的总拦不住。刘彪的尸身我要带走,还有一个人我也要带走。”说着少女盈盈一礼。
中年道人不曾言语,只是身后杏树洒洒而落,落至了他的身前,宛如幕帘,隔绝了下去。
少女不曾动作,几只蜘蛛顺着蛛丝落下,结在半空中硕大的蛛网,盈盈准备兜住这些叶幕。
······
黑线无边无际,其上悬挂着招展的旗帜。
黑红色的旗帜之上,是某种花的形状,男女老少,尽皆瘦弱,富态者实在不多。
“琳琅岛众,在此办事,烦请道君岛上诸位今日稍后出海。得罪之处多多海涵。”领先船舶上那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刘身下船只不受控制的快速飞驰,眨眼便到了无尽的船只之前。
黑色的巨船无当且磅礴,铜色银色某种甲壳状的黑色环绕在船只周围,增加声势。
船上甲板凌空跳下道道人影,脚下生出颜色,凌空而落,似要落在海上,却在半空中转变,双脚颜色一展,宛如落在地面,屈下双膝,便立在了海面之上,足下宛如平地。
“请!”自有人越众而出,将各自的船只迎来,聚集在了海面上某处地方。
老刘这才缓过神来,回望四周,今天甚至昨天所有出海的船只一个没落,全部被拦截在了这里。
面前瘦弱彩色短衫的青年在前方引路,甚至不用他控制船帆,小船自己便会行动。
带着某种顺序,竟然没有发生任何碰撞,宛如蚁群回巢行动一般。
他的小帆船被安置在了靠近西南方向的一角,不远处他见到了不少熟人,二十丈三十丈的大船甚至也被安置。
他在隔着三四艘船的地方,见到了成老板的船。
那是五味坊少有的高端船只,其上多是好手,他甚至看到了成老板自己亲自操船想要转向,却根本无用。
到某一刻,似乎这处地方被填满,黑色船只封锁在外围,三四层,出入口的位置是一艘黑色巨舰。
老刘脚下发痒,低下头看,一根黑色的触须迅速撤回,消失在船板之上。
他浑身发凉,那黑色触须,似乎是蜈蚣一类的头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