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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雪落有声

“天香姐,在吗?”近一年的网聊,已经让两个现实中的陌生人感觉如是故友,而对她的称谓“天香姐”,也是在他们有一次偶然谈及一九九三年上映的《唐伯虎点秋香》时,刘卓达一时来了灵感,模仿着唐伯虎喊秋香的语气和样子,对她无伤大雅的趣称。而对于这个称呼,他发现她非但一点儿都不抱怨,相反的,貌似还挺享受他这样喊她。

“好你个九五二七!又想出什么幺蛾子?白雪纷纷,你不晓得姐姐心情不太好吗?”对他称呼的回敬自然也是极为贴切的秋香对唐伯虎的代号“九五二七”。

“哟呵!看窗外白雪皑皑,冬意阑珊,俏梅独自开,春且不远。如此良辰美景,我的天香姐怎的会心情不太好呢?”

“原来俏梅姹紫嫣红开遍,似过往,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展暮卷,云霞翠轩,雪花飞片,烟波画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顺着他的俏梅、飞雪和良辰美景,在这个本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元宵佳节,分别应景而又颓然的抒发着自己郁闷的情感。

另一边的刘卓达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一连串的,也不知道该说是宋词还是元曲,悲戚戚的语段,难以琢磨却也似懂非懂,更不好去妄加揣测她此时的心境,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但每每此时,他还是比较聪明的:自己明明不懂,倒是可以换个话题,转移注意力嘛!

“姐,即使再怎么不快乐的事,也没有一件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真的有,那咱就吃两顿呗。”

她忽然间沉默了,方才郁闷的情绪如涨潮的海水般汹涌而至,不偏不倚的殃及到他的身上。自己都不能清晰准确的说出问题的根源——其实她已经郁闷好几天了,直到现在“九五二七”的出现,才让她积怨已久的内心稍稍的欢愉了几分。虽然只是时下流行的,大家口中的网友,仅仅是通过网络的两个端口聊天,彼此做了点了解,甚至于谈及的内容都是真假难辨......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来自于自身原因的不开心,本来就与对面的他毫无关联,自己郁闷心情的宣泄却不折不扣的落到了他的身上!作为素未谋面的朋友,他原本就没有义务去充当自己不良情绪的垃圾桶——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于无理取闹了呢?

她摇摇头,继而开始微笑。无以言表,情绪却又经历了如此奇妙的转折。思考了很久,她也随着他,不再是为赋新词的强说愁语,话锋也转为了周星驰的无厘头:“就喜欢你这股虽然理屈词穷,却仍然可以打死不认酒钱的二皮脸德性。”

“那你是同意了?”见对方沉默了许久后,又以同样诙谐幽默的语气回复过来,刘卓达没再开玩笑,用极度认真的语气且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了过去。

“天呐!我同意什么了?”

“咱们不是一直说着火锅吗?这样的天气,你不觉得,小火炉一坐,极为温馨和惬意吗?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受累,却心甘情愿的陪您喝点小酒也是可以的。”

她再度沉默了。

此时的她觉察到了他的认真。内心里多少次想到过的情形到底还是在这个春寒料峭、大雪纷飞的元宵节,热情暗涌的扑面而来。

她透过书桌上的金边吊兰望向窗外肆意纷飞的雪花......

它们,卯足了劲儿,飘飘洒洒,神神秘秘,依然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

刘卓达有两三次,也曾经试探过她,提出与她见面的请求。但终归是他有意无意的试探,她也便有心无心的应付。他们两个人的内心都非常清楚彼此的心气儿:各自好笑网友间见面的轻浮和荒唐,刻意把守着网聊果真走向现实的那道底线。

直到此时,他破天荒的认真和决绝。

我们大多数时候会把主观非常想去做,然而又预想到可能会引发愧疚结局的事情归咎于命运的安排。而且往往会把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哀叹状的挂在嘴边。

一边是长时间没有夫妻生活,男性荷尔蒙充盈却又无处释放的饿汉;一边是很久未得以滋润,妇人常隐高院深闺般郁结于心、无处倾诉的幽怨。

此时的耿翊伟除了信天由命,放弃了任何一个说服自己不答应他的理由——顺理成章、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这样的词语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现,就像此时窗外一片片飘落的雪花,最终都落向了它们本该降落的地方。

刘卓达的双手放在键盘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对着电脑屏幕望眼欲穿的期盼着她同意的回复,却又唯恐她真的会答应......

“你来接我吧!”

一块巨石落了地,他紧张的欢呼雀跃着,“砰砰……砰砰……砰砰……”的心跳仿佛到了一百八,飞奔着跑下楼,迫不及待的去车库取车。

东泰府,坐落于淄城东郊的泰和山上,是王耀东的建业地产于2001年完成拍地手续并开工建设,2003年交付的高档别墅区。因为淄城地势东高西低,东部又有铁路制约,土地成本要比西部低廉的多。在一众开发商对西部地块趋之若鹜,把地价炒的沸沸扬扬之时,王耀东独具慧眼,拿下了东部城区大部分的地块以做储备。东泰府也是建业地产进军高档别墅区的开山之作,为此,他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决意要把东泰府建成淄城绝无仅有的住宅臻品。

虽然是高档小区,由于山区的人工密度低、交通受限,配套不齐全,东泰府的客户定位并非是当下购房群体中的刚需客户。刚需客户看中的是学区和生活配套,他们买房的目的很简单——居住和孩子上学。而套用王耀东的话来说,“东泰府就是为淄城的‘非富即贵’量身定制的”。虽然有些妄自尊大,但是他说出的话的确还是得到应验了。

既不是刚性需求,也不是为了投资,只是纯粹的追求居住的品质,是九成东泰府业主的根本出发点。而剩下的一成,全是王耀东友情价出售,用来打点政府关系和逢迎政客品味的。当然,喻宁和刘卓达都深知王耀东的老谋深算,喻宁不必说了,刘卓达是来自于岳父王崇山的暗示。

樱花园9栋2单元02户门前,早已有一位柳亸花娇、娉婷袅娜的妇人在等候。刘卓达隔着前挡玻璃望去,玫红色羊绒大衣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黑色的裙摆下方是一双质地上乘的进口小牛皮靴,一身装扮将她曼妙高挑的身材衬托的越发柔美多姿。她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略施粉黛的精致脸庞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愈发显得靡颜腻理。

见驶来的雅阁缓缓的停在自己身旁,她莞尔一笑,大方得体的走近后部,拉开车门,雅致的坐进车里。

“九五二七,你好!”笑靥如花,明眸皓齿。

“你好……”此刻的刘卓达再也没办法诙谐的喊出路上所打的草稿,“你好”后面的“天香姐”三个字。

如她的网名,说是仙姿佚貌、柳夭桃艳一点也不过分。至于气质,如果比起林黛玉却是少了她那捧心西子的楚楚可怜,多了几番健康轻盈的惊鸿艳影。

“怎么了,见了姐至于如此拘谨吗?还是与你想象的大相径庭了?呵呵……”见了这个一身修闲着装,看上去还有点类似于大男孩的羞赧,与网络里的“九五二七”那般油嘴滑舌相比,她实在是忍俊不禁了。

“我只是觉得吧,别人可以赞赏。但如果是你自己觉得美的不行,是不是有点忒自大了?”她的笑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再者经过自我调解,他也不再那么拘束和呆板,拿她的网名开起了玩笑。

她望着他的侧脸,依旧在笑,只是不再说什么,她担心他又会拘谨起来。

沉默,仿佛让他们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和窗外雪落的声音。刘卓达暗自庆幸着,小心翼翼的载着她驶向京派火锅“福口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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