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后毕竟涉世未深,对敌经验远不如老而弥奸的方无愧,终究还是落入圈套。此时陈后竭力反抗,却只如入钩之鱼般挣扎无用。
要知道在血爪门成名之初,这“粹髓血爪功”原是分为“粹髓内功”和“血爪外功”,前者用他人骨髓精血来益补自身真元,后者则旨在将敌人控制住,以便源源不断的汲取精血。后来实因此二功密不可分,这才并为一名。
从方无愧适才展露的招式中不难看出,这一门功法全然不顾及对手的攻击,只求用铁爪勾住对方血肉。而既然已经得手,有岂是能轻易挣脱开来的?
虽然折去一只手,但这种置敌于砧板之上任意鱼肉的快感使他还是大笑道:“哈哈!小子!老夫爪上这‘如疽附骨’的滋味如何?”
陈后感觉到方无愧的铁爪在自己的臂肉里越陷越深,而自己的血液正从方无愧指尖倒吸过去。撕裂的疼痛感让他觉得像是在手臂里放入了燃烧的炭石,剔除不能。
“方老老当益壮,贼小子无力回天了,哈哈!”
那些护卫想是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也没有上前帮忙,只是冷笑地等着陈后被活活吸成人干。
阎少杰看到这个惹怒他的乞丐被制住,高兴得从马上雀跃而下,想拔出嵌在车门上的流光剑用它刺死陈后,但剑柄嵌入得何其之深,一时间竟难以拔出。
苦拔无果后,阎少杰放弃用剑,跳下马车来到陈后面前给了陈后一个耳光,嚷嚷道:
“臭乞丐,知道招惹本公子的下场了吗?要是你识趣,向本公子下跪求饶,说不定我能放你一条贱命!”
陈后自幼饱受寒热交煎之苦,这种痛苦不过是家常便饭,是以没有理会他的叫嚷,仍在抗拒着铁爪。
随着利爪的寸寸深入,即将裂开骨骼之际……
突然!
方无愧一阵脱力,体内血脉翻涌,竟一下瘫坐在地。
陈后感觉到方无愧那“如疽附骨”的黏着力道消减不少,当即用真气震开铁爪,退身一看,惊呆了。
只见方无愧蜷缩于地,双手抱腹,面白如纸,浑身不住颤抖道:
“你……你的血……有毒!”
陈后顿时明白过来,他的寒热交替之症或许是源自他的血液,血液有循环周天精气之功效,阳气走上窍,寒气走下窍,都要经过血液的传输。而陈后身体不知为何,偏偏反其道而行,上窍阴寒如玄冰,下窍炽热如炉火,致使阴阳颠倒,五行逆转,痛不欲生。
方无愧吸取他人精血尚可增加功力,但强抽陈后血液之后,待得周天一循环,这寒热之痛就会附加到他的身上了。
“快……快快护驾!”
阎少杰眼见最大倚仗倒地颤抖,慌不择路,虽然陈后也失血过多战立不稳,可他却没胆子再动手,忙跳上马,急驰而去。
那些护卫看到少主逃命,自然也不会留下,几个人拖起方无愧,上马披靡掩逃。
无力追击,此举正合他的心意,因为他们急急逃窜,是以只能弃下行动不便的马车。
陈后用剑鞘搀扶着,勉力向马车走去。
撩起车帘。
里面女子尚在昏迷。
却不是他的师姐萧萱,而是几日前遇见的狐女苏梨!
“什么!”
陈后不由大为诧异,妖族不是天鹰府故友吗?怎么会派属下擒捕妖族?莫非他们也开始觊觎龙尸异宝?
想到这里,陈后有点脊背发凉。
车内只有苏梨而不见稷专去向,想必也凶多吉少。世事多舛,没想到妖族在群狼窥伺之下,千避万避,却没想到最终落在了以为是来相助自己的故友手里,陈后暗暗为这些遇难的妖族叹息。
此时陈后再看向苏梨,单薄的衣物尚不能抵御春寒,之前白瑕如玉的肌肤沾有了污泥和湿迹,想来是也没有避过前几日的大雨。或许在几个月前她还在同族的呵护下安心修炼,乐享天伦。别人认为是天赐异宝的龙尸对他们而言却是天降横祸,致使他们家破族亡,流落他乡。
陈后对妖修从来没有什么偏见,既然他们选择化为人形参悟天道,而不是选择成为嗜血害命、为祸一方的妖兽,那么其理应与人类修士没有区别。
只不过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无论人、妖俱在其轮碾之下受尽磨难。
一如顽疾缠身的陈后,一如丧尽亲族的苏梨。
感同身受,陈后默然不语,抱起苏梨离去。
--------------------------------------------
“什么人?”
陈后背着苏梨走了一段,忽见参差迷乱的树影中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半靠着树干奄奄喘息,一看原来是受伤的稷专。
只见他依旧披着那件棕灰色裘袄,干瘦的身子像是被人抽去了脊骨,绵绵欲倒却又兀自强撑。脸色灰白,目露血丝,不时地躬身咳血。
原来稷专一路护送苏梨,遇上血爪门外出寻找他们的队伍,误以为是救兵,没想到方无愧骤然出手,伤他个措手不及。
所幸稷专穿的灰裘乃是用啮铁鼠的皮所制,此鼠专以铁砂为食,一身皮毛坚硬粗糙,水火不侵。方无愧一击难以穿透其皮,自然无法动用血功粹血,以致让他逃脱。
虽然附骨铁爪没有抓穿裘袄,但冲击力却未完全被抵消,也使得他内府重创,五脏错位,不住咳血。后来方无愧等人顺势劫持了苏梨,可稷专犹不死心,一直尾随其后,企图营救。
此刻二人对视,俱是一惊,当稷专看到陈后背上苏梨之时,也就明白了过来。
“稷专前辈可有恙?”
“不碍事,梨儿……咳咳……”
为了让他安心,陈后连忙把背上的苏梨放到了稷专臂里,道:“苏姑娘被一群恶人抓住,幸被晚辈截下。”
这时稷专才放下心来,颤然欲拜道:“大恩不言谢,老朽无以为报!”
陈后忙扶住了他,“血爪门多行不义,见者自当惩恶扶善,前辈万不要多礼。”
“只是天鹰府又为何指使其附庸反攻贵族呢?莫非他们也图谋什么‘龙尸异宝’?”陈后又问道。
“这……”
稷专面露难色,陈后便知他是不信任自己,不想吐露,但他又何尝想搅入这场纷争呢?可是对方这般疑心,还是使得陈后不痛快。
“事关前辈一族兴衰,晚辈冒然相问实在唐突,还请见谅。既然苏姑娘已然安全,那么请恕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
“少侠且慢!老朽绝无欺瞒之意,说实话,就连我也蒙在鼓里,不知缘由……”
“既是如此,天鹰府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平日晚辈大可襄助,只可惜本门也惨遭祸变,只能盼得前辈保重了……”陈后急着去寻回师姐,只好分道。
稷专刚要告别,突然听到远处一声高喊:“想走?哪有这么简单!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装疯卖傻,果然和这些妖族是一伙!”
原来是方无愧带着人折返杀回,陈后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