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后恍惚间便嗅到了隐约的幽香,好似梦境中他身着青衫流连花丛,而那被雨淋一夜疏杏残枝,犹自拂起盈袖的暗香。
陈后被这花香醺醉,抽鼻想再吸几口,却醒了过来。突然陈后发现周身百花盛放,草木直长得有膝高,莫非自己熟睡时被移动到了一处花丛之中?
但随着陈后警觉地打量了所处环境,发现自己睡的位置并没有改变,而是原先的草坪一夜之间突拔猛长,野芳吐萼开花,究竟是什么原因才生此异象?
不过陈后马上就没多想了,因为他发现苏梨正睡在了自己身侧。
兴许是睡着后滚着滚着,苏梨自然地靠近了他,总之现在她蜷缩着,紧贴陈后,好像一直就睡在他怀中似的。
小狐女呵气如兰,直呼吸到了陈后脸上。
妖族不似人类这般看重礼教,苏梨从小便是这样蜷缩着睡在自己亲人怀里,从不觉得欠妥。
人家不知男女之防,但自己还装作若无其事,那便是占便宜的小人了。
陈后微微张开手臂,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撑起上身然后挪开。但他低估了自己所受的伤,才用上一点劲,四肢百骸俱是酸痛无比,一下发出声来。
妖修的耳目何其灵敏,苏梨狐耳一颤,便翻身醒来,见陈后脸红得发紫,以为他伤势恶化,气血翻涌。
“看来伤情确实不能再拖了,我得去找些能恢复元气的灵草。”
“嗯……”陈后心不在焉,糊里糊涂地应道。
“嗯?不用!我们快到了,进城便有草药兑换。”陈后这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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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后与苏梨恰好是后方无愧一行进的南枫城,是以消息没有传开,鹰爪门也还未来得及有动作。
纵使三更,南枫城仍不掩繁华荣盛之象。街道纵宽一百七十余尺,道铺青砖,上有宝驹雕车鱼贯而过,两侧重楼叠檐鳞次栉比。
檐下五步一仙葩琼灯,十步一芝兰玉树;楼旁各设有青瓦承引积水而下,暗合阵法符道,取“青龙取水”之名。
而陈后则关注地处此城中乾卦九五位灯火通明的修士市集、坤卦六三位晦涩幽深的隐士陋巷,还有那制霸地界的鹰爪门总坛,以及时不时纵空而过的飞剑残影和飞鹤云辇。
其时,修行以成为世之常事。即使是世代潦倒的贫民俗子,若稍有天资,便会去往各宗派求道,早以与上古修士隐于山野枯坐苦修的做法大相径庭。
因为修仙首重一个“缘”字。“缘”又有天缘、地缘、人缘之分:
天缘取道于天,仰望星辰之布列,俯啖日月之精华,朝饮百花之清露,夕餐薄暮之彩霞,合德于天,化气坐悟;
人缘讲求自身根骨不浊不凡,道心无损无碍,加之修仙者应具有大志愿、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气方成。
而地缘则最为讲究:法、侣、财、地四者不可或缺。
法是法门、功法,基本决定了修仙者的方向;侣是良师、益友、道侣,得受教益、获一助力可胜过自己苦修百年;财是法宝、丹药、灵符、兵器等身外物,所谓欲善其事,必利其器正是这个道理;地是洞天福地,集地脉龙气之所,修士往往远离尘嚣,寻访仙山便是为此。
天缘可遇不可求,人缘但凡入此一道必然有彼决心,只有在地缘上,才大有作为。于是修士纷纷入世争求地缘,有需求就会有生意,慢慢地,在每个城池或人群聚集之处,衍生了修士市集与隐世陋巷这些地方。
修士市集正大光明,四方云集的修士都可以在此或以物易物,或拍卖悬赏,或招募征集……总之此地通常聚集了各方盘根错节的势力,一般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放肆挑事。
隐士陋巷则隐晦的多,那里的修士从不透露身份背景,专行盗窃、暗杀、探听、掘墓、寻仇等事。买卖各种消息、秘密、赃物……当然,这也并非是说做的是下三滥的勾当,人便是不入流的货色,每个大门派几乎都在这些地方安插人手,做些背地里的脏活。
而且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说不定哪条暗巷里就有当年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这里隐居。所以,更没有人敢在这寻衅滋事。
安全起见,陈后给苏梨和自己裹了面巾,来到了南枫城的修士市集,一是为了躲避鹰爪门的耳目,二是打算换取一些草药治臂、腰之伤,三是也许能打探到关于师姐的消息。
一入市集,抬头便见那三丈高悬的石匾上刻有“龙蛇集”三字,心想此地龙蛇混杂,风云聚汇,当真是地如其名。
俗世以金银为贵,修士间以蕴含灵气之物为珍,但说来惭愧,空幽谷长隐世外,陈后身上并没有作为流通货币的灵石。
但耳渲目染之下,他也知道一般可以用妖丹作交易。陈后摸了摸怀中不多的妖兽内丹,这是他多年斩杀为恶妖兽的积蓄,想必足以换取所需。
待陈后行得十余步,迎面撞来一个红袍怪人,着一身宽大的鲜艳红袍,煞是夺目怪异,而那人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神情,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仔细一看,原来是戴着一副做工精湛的人皮面具。
嘭!
陈后被撞个满怀,用来遮脸的面巾也随之脱落,连慌忙地一把抓住并戴起。
这时怪人看着陈后匆忙遮脸的动作,又打量着陈后身后同样遮住脸的苏梨,顿时哈哈笑道:
“一人一妖,哈哈,看来朋友也不简单啊。”
但他笑得还未几声,后面就追来数十人,个个攥紧拳头,怒气冲天,像是在追赶着红袍怪人。只不过此地风云际会,怕惊扰大能者,不敢当街露刀兵,是以想将他先赶出龙蛇集再作拼斗。
不过这红袍怪人的身法也当真了得,见众人追来,只贴着墙壁晃悠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苏梨头一次进人类的市集,看见这么多人类聚集,心中自然害怕,拉着陈后衣袖跟在后面,几要贴在陈后背上。
“没事的。”陈后摸着苏梨头发安慰道。
虽然感觉红袍怪人有点莫名奇妙,但事不关己,当下也没有多在意,继续走了下去,苏梨也乖巧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