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触亮了屏幕,看到画面还停留在相机。手指轻轻一滑,然后发现了她的相册里全都是他。
俞新灿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你偷拍我?”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跟踪而已,没想到这货整天鬼鬼祟祟干的竟是这勾当。
原本还处于有利形势的乔苒,顿时就噎住了。她总不能说,之所以偷拍,是因为要为搜集他的黑照吧。这样一来,怕是以后日子会更加难过。
她抬眼偷瞄他,算计着应该怎么解释才最稳妥,却无意发现他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不再是之前的小平头了,刘海松松软软搭在额前,衬得脸上轮廓越发俊俏。
乍一看,竟觉得有些惊艳,就像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少年,比如碓冰拓海,青葱的好似能掐出一把水来。
乔苒脸上倏忽一红,音调不自觉软了下来,甚至忘了生气,脱口就是一句:“我喜欢你才偷拍啊!”
闻言,俞新灿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那是乔苒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鲜活生动的笑容。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美色误人啊!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俞新灿没有做任何回应,施施然牵着大狗子走了,徒留乔苒在黄昏中独自凌乱。
不过从那以后,他再没找过她麻烦。
乔苒猜测,俞新灿大概是被她的表白吓到,所以才选择远离的。生活回归平静,她本该高兴才对,可心里总是感到一阵隐隐的失落。
再后来,俞新灿毫无预兆就转学走了。而乔家父母却突然决定留在榕城定居。
这一次,转学的那个人不是乔苒,但她依然不开心,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表白也许不是假象,而是不自知的真心话。
回忆戛然而止,乔苒顶着两只黑眼圈望着天花板,精神抖擞,仿佛黑夜的精灵。
在厕所重逢的那天,她最后还是没有给俞新灿递厕纸。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黑历史都握在他手里,她觉得颜面无存所以选择逃避。或许是因为听到他是小老板又是准新郎官的消息,她因年少时自己曾为他分泌过多巴胺而感到羞愧难当。
所以在那一刻,她不想看见俞新灿,也不想给他厕纸!
隔着门板,她甚至胆子见长,给了他三个建议:
“第一,你可以选择用手指解决这个严峻的问题。
“第二,你可以翻一下垃圾桶,挑选几张还看得过去的厕纸循环利用一下。
“第三,你可以选择不擦屁股,直接出来。”
语毕,乔苒选择逃之夭夭。
为防止俞新灿公报私仇,接下来三天,她都没有去上班,整日躲在家里吃泡面,孜孜不倦地重刷樱桃小丸子。
最后还是俞新灿坐不住了,通知她背好藤条回来负荆请罪的。
“你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我办公室,这三天我就当你旷工处理,否则,你就提前准备好自离违约金吧。”
“俞新灿,你无耻!”
俞新灿不想听她骂人,“啪”一声挂了电话。哼,他能有她见死不救不送厕纸这种行为来得更无耻?
乔苒一想到店长让她来负责俞新灿的婚纱拍摄这事,就觉得无比糟心。她本想硬气一点,干脆辞职算了,可到底还是英雄气短地败下阵来,灰溜溜地爬回去上班。
毕竟吃饭需要钱,生活需要钱,该认怂时还是得乖乖认怂。
这不,乔苒前脚刚踏进影楼,店长就把她拎到一旁训话,“你到底得罪了小老板什么事?那天你前脚一走,小老板就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说我领导无方。”
乔苒把她和小老板一起蹲厕所,并在小老板没有厕纸的危急关头,自己不仅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的行为经过全盘托出,“不好意思啊店长,是我闯的祸,却让你挨了批。”
听完乔苒的“英雄事迹”,店长一脸八卦:“所以小姑奶奶,你为什么不给小老板递厕纸?那最后是谁解救了他的?”
“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释。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请您老人家帮忙,我想推掉关于小老板婚纱摄影的跟拍工作。”
“我爱莫能助,这事是小老板亲自点名的,非你不可。”
闻言,乔苒顿时就蔫了。
店长看看手表,又望望俞新灿办公室的方向,提醒道:“马上九点了,你快进去吧,不然又要祸及池鱼了,我们害怕被连坐。”
“……”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俞新灿转动椅子,回头盯着那个低眉顺眼的姑娘,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暗自腹诽:几年不见,果然胆子和小心机都肥了不少,招呼也不打就一屁股粘凳子上了,还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博同情。
“好久不见,乔苒。”
乔苒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俞新灿的视线,挤出一抹无公害微笑,“嗨,班长!”
俩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彼此遵循着“敌不动我也不动”的法则,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俞新灿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和精致的锁骨,眼睛干净明亮,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乔苒忍不住花痴的同时,也被俞新灿盯得头皮发麻,她突然就对自己那天不给他递厕纸的行为感到后悔起来。
“其实厕纸的事我可以解释的,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俞新灿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乔苒实在想不到有说服力的说辞跟俞新灿解释。
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她干笑两声,咬咬牙干脆道:“好吧,其实真相是我一直以为像班长你这种神人是不拉屎的,所以我才没有给你送厕纸。因为我的认知误区,造成你身处困境,真的非常抱歉!”
俞新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眉头皱得越发厉害,看向她的眼神赤裸裸都是嫌弃。
“我找你过来,不是为了跟你讨论拉屎这个话题的。”
“那老板你想谈什么?”
他盯着她,淡淡开口:“我要结婚了,但新娘还在国外,所以我需要你帮我试婚纱,必要时候,你可能还得客串一下新娘的角色跟我拍几套婚纱照,因为我媳妇儿想看效果图。”
闻言,乔苒霍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不答应!”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在通知你。”
“……”
好吧,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手里,她似乎没有sayno的权利。
不过乔苒很好奇,为什么偏偏是她?
俞新灿没有回答,而是递给她一份打包好的桂花糖藕,“当初说过要赔你的,现在终于还你了。”
时隔多年再见糖藕,乔苒愣了神,不由自主又想起那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糗事来。
半晌,乔苒提了一个让她耿耿于怀的疑问,“俞新灿,其实当初你为什么针对我?”
俞新灿望向她,目光认真而坚定,“我从来都没有针对你。”
闻言,乔苒落荒而逃。
其实乔苒还想问问俞新灿,为什么当初她表白,他笑得那么开心却没有给她回应?
可转念一想,人家现在都准备一头扎进爱情的坟墓了,她似乎没有必要再去寻根问底。
接下来的日子,店长把乔苒手头上的工作分派给了其他同事,吩咐她只要专心陪小老板完成人生大事的彩排就好。对此,乔苒敢怒不敢言。
没过几天,俞新灿就拿了几套精心挑选的婚纱回来店里。接着,乔苒跟个玩偶似的被其他同事推进了试衣间,捣鼓来捣鼓去,等到好不容易全部试装完毕,小老板却说不好看,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大家的努力。
乔苒几乎气结,直接反驳道:“我觉得都挺好看呀!”
“还有一套,更好看的。”他望着她应道,也不知是不是乔苒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俞新灿眼底漫着笑意,略带温柔。
她的心跳如擂,咚咚咚,惊起一潭春水。
不过俞新灿没有骗她,最后那套婚纱的确比前面几套都要漂亮,看起来既简洁大气,又带着一种高贵梦幻的气质。得知那是俞新灿的设计作品后,乔苒对它更加爱不释手。
直到拍完了婚纱照,她都舍不得脱下来。仅凭这一件嫁衣,她就突然有点羡慕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准新娘来了。
除了婚纱照之外,俞新灿还让乔苒负责婚礼策划,“按照你的想法,先给我制订一份详细的策划书。”
“好的,老板。”
“对了,请柬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迎着他炯炯的目光,乔苒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仿佛揣了只兔子在心头,下一秒它就要蹦哒出来一般。
“呃……我觉得这应该问尊夫人比较好吧?”
俞新灿直接忽略了她的回答,自顾自的开口:“我想起来了,你喜欢粉色。好巧,我也是。”
说罢,他朝她莞尔一笑,乔苒脸上顿时就成了火烧云。
相比全程不曾出现的那位准新娘而言,被小老板逼着凡事都亲力亲为的乔苒觉得,这更像是她和俞新灿的婚礼。
虽然表面看来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天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膈应,就像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到了最后还要把新郎拱手让人。
即使新郎本来就不是她的,可乔苒偏偏就产生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也许她是嫉妒了。
明显感到自己对有妇之夫存了不良企图后,乔苒觉得这是摊上了大事。于是借大姨妈为由,一连翘了两天班,连爬带滚跑到许漾家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倾诉自己觊觎人夫的恶俗事实。
“完了完了,我要是把持不住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情来,那怎么办?我可不想做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狐狸精呀!”
许漾一边啃苹果,一边玩手机,“所以你喜欢班长?”
“重点错了!”乔苒急得坐立不安,“我不是喜欢他,我这是……好吧,我应该是有一点点喜欢他。”
与此同时,因为乔苒落跑,俞新灿也是同样焦躁不安,直到收到许漾发过来的信息,才稍微安心下来。
“阿灿啊,乔乔说,她想睡了你。”
“好巧,我也想被她睡。”
许漾被发小俞新灿的回复恶心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故意使坏,怂恿乔苒跟她一起泡吧去了,“相信我,喝了这杯酒,你就是这条街最风骚的万人迷,连班长都要对你流鼻血。”
俞新灿过去接人的时候,喝醉酒的乔苒已经不受控制了,拿着一根甘蔗当作立麦就在大马路上高唱《狐狸精》。许漾蹲在旁边,一脸无奈加无辜。
看到俞新灿出现,她直接就把乔苒塞进他怀里,“你家媳妇儿还给你,祝你俩今晚开花明天结果。”
他轻声安抚怀里的姑娘,然后掏出一张结婚请柬递给许漾,“友情提醒一句,听说郁敬棠他又换女朋友了。”
想到自己爱而不得的忧伤,许漾瞬间吃瘪,什么叫作喜欢?喜欢就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值得时,你却依旧奉他为神,虔诚供养,放在心头当白月光。
她叹了一口气,“我的事你别管,倒是你们都准备结婚了,那应该早点告诉乔乔真相。”
……
许漾所说的真相,就是乔苒耿耿于怀的“针对事件”以及“表白风波”。
其实俞新灿没有骗乔苒,他的确从来都没有针对过她。
他之所以故意找她的茬,胁迫她参与班级活动,不过是因为乔苒看起来太过孤独。分离本就是人生常态,他不希望乔苒因为这个常态,拒绝一切相聚的机会。可能他的方法比较拙劣,但它又的确具有实用价值。就连乔苒最珍惜的朋友许漾,其实一开始也是他拜托她去靠近乔苒的。
至于表白,他不能立刻回应乔苒,因为他必须先完成一个人的心愿——成为一个出色的婚纱设计师,那是哥哥对他的期待。而出国留学是家里早就计划好的,自从哥哥出事之后,俞新灿便成了乔妈妈唯一的寄托,所以他不能让妈妈难过。
“幸福影楼”其实是他怂恿妈妈投资开的,哥哥的梦想是摄影师,所以影楼是哥哥梦想的延续。而乔苒之所以顺利进入影楼工作,不是机缘而是人为巧合,是他让许漾怂恿乔苒去应聘,也是他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若要问俞新灿喜不喜欢乔苒,答案无疑是肯定的,那是他哥哥救回来的姑娘,所以他希望她可以连带着哥哥那份,快乐地活下去。
……
回家的路铺满了温柔的月光,乔苒趴在俞新灿的背上,迷迷糊糊听见他在说话,她努力想要清醒过来,最后却在晚风吹拂下沉沉睡去。
钻进耳朵的最后一句话她却清晰记得,俞新灿问她,“乔苒,有些事情你都是记得的吧?就像你知道我一开始靠近你,其实目的并不单纯。但你明不明白,我的目的,从来都是想你过得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