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距离下晚自习已经有半个小时，校园里十分寂静，只有个别班级还亮着灯。走廊里光线昏暗，飞蛾毫无厌倦地冲撞着灯管，发出微弱的声响。
“真的！！我没有骗你！！你信我啊！！”赵琛拉着宋林的手臂，低声吼道。他瞪大了双眼，瞳仁又小又黑，衬得他眼白周围的血丝越发鲜明，隐隐有几分狰狞。
宋林皱了皱眉，将赵琛的手扒开，然后上身后倾，倚坐在课桌上，说道：“你说辛莎经常被别人殴打我相信，说辛莎被打死了是不是太夸张了？”
赵琛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他们下手有多狠！我看到辛莎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被人轮流打耳光……还有，还有人抓着辛莎的头发朝墙上撞，还有男的用脚踹她，辛莎渐渐就没声了！”
“这她也不一定就……万一后来她起来回家了呢……”
赵琛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我……我因为害怕就……一时站不起来……然后我就看到……我就看到……我就看到……温……温……温主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捅了辛莎一刀……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等我再睁眼的时候，早就没有辛莎和温主任的身影了。”
宋林大感震惊，人竟然是……温伯城杀的？操。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混蛋！禽兽不如的东西。
看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
他心思飞快地周转，又拍了拍赵琛的肩，安慰了几句：“没事儿，你也别自责，碰到这种事自保最重要，要是我在场，我也不会管辛莎。”他背上书包，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呜咽，是赵琛。
“我有罪……”
宋林没有回头。他没有看到赵琛脸上显露出的神情。
那种交杂着痛苦，绝望，心虚，害怕和一点心虚的神情。
——
许偃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这是她少有的可以放松的时候。“果然就算不是一个世界，也总会存在傻逼。”她这样想着，手指划过一条动态。“世界充满爱的关怀。【爱心】【爱心】【爱心】”是温主任的。上传的照片里的温主任和蔼的笑着，旁边是今年几个获得校内资助基金的资优生。其中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面孔，她便在动态下随大流，发了几个大拇指，紧接着她的手顿住了。有一条评论在她刷新的时候没了。
【温诚也能领奖学金啊？”】
她微微侧首，脑袋里迅速划过一个男生的剪影。本校的风云人物，温诚。长得一般但成绩比较好，据说也很自立，一个人住在校外租的小公寓里，性格也好，谁都跟他玩，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堆人。是个阳光少年。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她认识的一个人呢……
翌日。
赵琛照旧是来的最早的那个。
但他如果一具行尸走肉。
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
只是机械重复着该做的事情。
宋林叹了口气，他不能看着他继续这么消沉下去了。
“赵琛？赵琛？赵琛？”
赵琛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令宋林心中一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赵琛，你愿不愿意去赎罪？”
“赎……赎罪？她……都已经……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赵琛喃喃道。
“跟我去见许老师，指认温伯城。”
赵琛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惊恐道：“不！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就死定了！他们不是我惹的起的……”
“难道你希望有人成为下一个辛莎？又或者你害怕自己经历同样的遭遇？就算你不去你就能安全了吗？你以为校园暴力不会轮到你？”
赵琛垂下头。
他就是个懦夫。
他恨温伯城。
恨那些校园暴力的人。
也恨自己。
恨自己的无能。
恨自己的袖手旁观。
恨自己的懦弱。
宋林说的对，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举报了被报复又怎样？
总比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强些。
大不了……他就去陪辛莎。
她应该很寂寞吧。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凝聚着从前有过的坚定。看着宋林：“我跟你去。”
——
办公室内。
许偃正在跟夏亦清汇报着进展：“……赵琛这孩子确实古怪，我已经让我们班的宋林去探他的口风了……是……您放心……宋林这孩子稳重的很……”
敲门声传来。
许偃往门口瞥了一眼：“宋林和赵琛一起来了，想是有事情吧。校长您先去忙？”
“不用，你把手机开免提吧。”
“好。”
许偃把手机换了个角度放好，摁灭屏幕，朝着门外道：“进来吧。”
宋林和赵琛一前一后走至她面前。
她看着赵琛便想起昨晚改他的听写时的情景。
恨不得将他揍一顿。
竟然会有人……
分数低到超乎她想象。
“许老师，赵琛他有话和你讲。”
宋林见许偃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出言提醒道。
“啊？赵琛同学有什么事吗？”
咳咳……职业病又犯了。
“许老师……辛莎是温伯城杀的……”
她诧异地盯着他，似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谁？你说谁？”
“教导主任。温伯城。”
许偃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温伯城！
此时电话里传来夏亦清的声音：“你们三个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