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湘一整个下午都在想着,该如何试探这个姓柳的乡野大夫,并且该如何才能相信他呢?
可这思前想后,最干脆直接的办法,无非就是抓住他打一架……
这是灵湘觉得最让自己放心,且靠谱的法子。
如果一个人他会武功,他是不会随便让另一个人出手打他的。而且即便是要伪装,那也会有下意识的举动,灵湘觉得她能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而且,在她看来,那个姓柳的男子,衣衫整洁,容貌端秀,应该是个比较注意自己样貌的人,那等下遇到他,照脸打就是了。
待心里有数,灵湘这才起身,将自己仔细的打扮了一番。
今早被那人一眼看出是自己是女儿家,她心里是很不痛快的。
她这辈子唯一学的好的本事也就是易容术了,虽然早起没做太多的准备,可是以她现在的易容术本不该这么轻易的被人识破的。
所以,她一边仔细的往自己脸上贴胡子的时候,再度觉得这个姓柳的人不简单。
出客栈的时候,灵湘已经是一副留着两道稀疏可笑的小胡须,左眼带疤,头戴四角帽,一副有钱人家霸道刁奴的模样。
可是这幅模样,是她参考了之前巫行云带她去的地仙阁时,见到的一个龟奴的模样弄的。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金色的夕阳斜斜铺了一街,漫天都是金粉色的云彩。
灵湘看着石板路上自己被拉的修长的影子,颠颠的在路上走着,直朝那家醉八方的酒楼而去。
进了酒楼,楼中比之晌午那会儿,人更少了。只有里间一个喝醉了的酒客趴在桌上睡觉,鼾声震天,店小二也懒得去管,犹自倚在柜台前,看着店掌柜的在那边盘算银钱。
斜眼看见灵湘走近店里,那小二遥遥喊了一声,“打烊了,客官换一家店吃酒吧。”
灵湘也不管他,径自在门前的一张桌坐了,“没事,我等人,不吃酒。”
“客官等的是何人?可有在店里留过话?”
“是姓柳的一个郎中。”
店小二目光一瞬,倒也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便继续靠在柜台看掌柜的算账。
霜城的商家的确是一个个关门关的早。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去,店小二已经要上门板了。这要是在一般大的城池,类似酒楼茶馆这些,最晚能开到亥时的。
将那醉汉摇醒请走后,店小二却没管灵湘,只是递了壶茶给她,自顾自的继续上门板。上到大堂门前只剩一块板的时候,他停手一甩脖子上的巾子,便从后堂那边出去了。
整个酒楼大堂,就剩巫灵湘一人还坐在临门的桌前饮茶。余晖渐渐暗淡了下去,远处的天空也呈现出一片浓紫金色,依稀可见几颗星子在天边闪烁。
当柳孤笑踩着最后一缕霞光,背着个小箱子出现在街口的时候,他老远就看见醉八方的门口阶梯前便坐着一个人,似乎在等人。
那人坐在狭窄的门板空隔中,斜靠在一侧木板上,有些倦倦的把玩着手里的粗瓷杯子,似乎要不了多久就能睡过去一样。
灵湘在此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屁股都在门槛上坐成了四瓣,都快怀疑自己这般等那个柳孤笑是否值得。
而就在她快等的没有耐心的时候,那人回来了。
一袭石青色的袍子,已经在沉沉的暮色中窨成一片幽深的湖水,晚风轻抚之下,飘飞如弥漫的夜色。
巫灵湘顺着袍摆一路往上看,对上了柳孤笑的眼,面上虽然装的淡漠,却掩不住眼中的跃跃之色。
柳孤笑眸光只是微微一动,面上依然一片温和。
“阁下可是在等人?”
巫灵湘眯了眯眼,看着他,却没有应声。
眼看着这人挡了门,柳孤笑进不去,却也依然是好脾气的问道,只是他掩眼底的了然之色,却是灵湘看不到的。
“是在等柳某吗?”
这句话问完,巫灵湘却突然向前一掠,探手为爪,扣向柳孤笑的脖颈,另一只手已经捏拳,含了八分力气,当下就从斜刺里挥出,砸向柳孤笑的脸。
在灵湘的预估下,她这一番动作下来,想必会引发一场大战,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她甚至都想好,自己根本抓不住柳孤笑,就被人放翻在地后的各种应对方式。
她早就带好了惊霓世家紧急呼救的烟火丸,又知晓明海的那家绸缎庄就在两条街口的不远处,如若真的柳孤笑是个她惹不起的强人,她便砸了那烟火,招人救她。
顺便也看看,巫行云会不会及时赶到。若是他能片刻间赶到,那说明这家伙根本就没去探路,全然都是在骗她,定要拿他算账!
然而,她所预料的事情都没发生。
因为这场架压根就没打起来。
斜对面的膏药铺灯笼光影下,柳孤笑随身背的小药箱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药瓶,纱布,银针,小刀……不过一些简单的大夫用的东西。
灵湘就这么呆呆的站在这些散乱的物件里,看着捂着脸倒在一边地上,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柳孤笑,手上还残留着一拳锤到人的些许痛感上,令她又是茫然,又是无措。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啊?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人就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野大夫吗?怎么一点拳脚都不会,就敢随意承诺了她,要带她去鬼宅的事情?
天生的傻大胆?灵湘脑子里绕着这个念头,忽然觉得自己良心上被狠狠拧了一把。
柳孤笑皱着眉,微微坐起身,拿下捂着脸的手,只见他嘴角边已经挂着一道血痕,神情中满满都是惊疑迷惑,还夹杂着些许愤怒。
“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阁下,竟遭这般折辱?”
巫灵湘也是懵了神,起先是想逃之夭夭,但是随后又觉得自己是疑心太重,出手伤了人,实在是心中愧疚,不该一走了之。
“对不住,对不住,喝多了些,有些醉了。这眼一花,认错了人……”
柳孤笑闻言扫了一眼还放在阶梯口的茶壶茶杯,冷笑了一声,“柳某第一次听说,喝茶还能将人喝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