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巫灵湘自晚上从潘家老宅出来后,第二天什么也没做,只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客房中发呆。
昨夜里,她跟着柳孤笑又回到了宅子里转了一圈。有人陪着,明显心境就不一样,尤其是身边那个人一副逛自家后院般的悠闲态度。
那之前让她听着隐隐约约的哭声,她之前都没敢细听,此时倒是抓着柳孤笑的胳膊放大胆子听了半晌。
“怎么样?听出来了吗?”
身边之人淡声问道,就像问,你吃饱了吗一样平淡。
巫灵湘觉得那声音呜呜咽咽,却并不连贯,只是许久才有那么几声,都在较远较高的地方,若说是哭声,也仅仅只是恍惚时听着像,仔细去听却并非特别像。
“我不知道是什么。”
“那你可看好了。”
说着,柳孤笑待那个呜呜咽咽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听声辨位,直接将手里的火折子朝那个方向扔了出去。
火光划着弧线,在黑暗中带起一道稍纵即逝的光带,也照亮了周围的事物。
乍然照亮的一颗树上,忽然亮起了一双灿然圆润的双眼,它似乎是被火折子抛来的光线惊了一惊,忽然振翅飞了出去,巨大的影子在黑夜中一掠而过,远远留下一道渺远的呜呜咕咕声。
“那是一只鸟?!”
良久之后,巫灵湘不敢置信的捂着嘴叫道。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柳孤笑站在黑暗中无甚情绪的说道。
“可是,我还听到了尖叫声。”
“嗯,那也不稀奇。你方才见到的那种鸟,叫夜枭,它吃肉的。之前没准它抓了个兔子或者别的什么动物,吓到了你罢了。”
巫灵湘自小养在楼宇重重的山庄里面,甚少在野外过夜,不管是走哪里身边总是有人跟着保护,更是不会注意这些东西,自然是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她第一次出行,之前还是巫行云一直护着,结果一离开巫行云的羽翼范围,她就成了一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幼雏。
好在,此番她一时心血来潮的冒险有柳孤笑陪着,不然真的是要在这鬼宅被吓死。
又在所谓的鬼宅逛了一圈,搞清楚了令她害怕的一切,不过都是一些蛇虫鸟兽,跟鬼没有半点关系。
巫灵湘发觉只是虚惊了一场,随后便觉得索然无趣,怏怏的跟着柳孤笑回去了。
柳孤笑完成了他的承诺,送了灵湘回客栈后,便要告辞。
巫灵湘一时竟有些不舍,扒在二楼客房的栏杆上,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柳孤笑道:“哎,你等等。”
柳孤笑默然回头,抬眼看向灵湘,“姑娘还有什么事?”
“你答应我的鬼宅逛完了,那是不是以后我就不能再去找你了啊?”
柳孤笑转开了眼,默了片刻,淡淡的道:“你还找我做什么呢?”
巫灵湘抿着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柳孤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再找他做什么。二哥去探路还未回来,也没人陪着她,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人,对自己也颇为照顾,结果才有些混熟了,这人却似乎不想再见到她了……
这不得不说,让她有些怅然所若。
“哦……我只是……”
话说了一半,灵湘不知道该怎么编这个由头,想了想心中也是觉得没道理,便说了句“也没什么”,转身便回客房了。
柳孤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灵湘消失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再说,便离开了。
天蒙蒙亮,灵湘听见客栈小二上楼的声音。一个个盛着热水的铜壶在住了客人的房门前放下,他便又离开了。
灵湘心情有些闷闷的开门拿了水进屋,却并没有去梳洗,而是又回到床上,用枕头捂了头,继续再睡。
昨夜,她难得的有些失眠。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忆着在那潘家老宅所发生的零碎事件,可是想了最多次的,却仅仅只是自己最后被人揽在怀中,听着他心跳的片段……
从小到大,自她记事起,除了她娘亲,再也没人抱过她。
更不用说,抱着她,安慰她……
柳孤笑抱着她时的感觉其实并不舒服,她挣扎的厉害,而他却仅仅只是按着她,不让她动,虽然很霸道,却也真的让她感到了安心。
可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怎么就开始纠结于这些事情了呢?
这不像是曾经的她。曾经的她心里是不会装这些事情,亦不会装一个人进去。
她有些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被今晚的事情给吓到了吗?
灵湘熬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的迷惑,困也是困极,终于在天快亮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依然是在潘宅,还是在夜晚。没有鸟叫,没有眼睛,没有声响……
所有的一切,她全知晓。只是没有柳孤笑,任她怎么叫,怎么哭,他都没有再出现。仿佛本该如此,这一切才是真的。而之前发生的,全都是假的。
直到梦醒,灵湘缓缓的睁开眼,看着灰暗整齐的房梁,心里还隐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并不熟识的人没有出现而悲伤,却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懒懒的梳洗罢,天色已近正午。
灵湘暂且按下了心中的郁闷,仅着一身中衣在房中踱步,想着出去吃上一顿好的,没准心情也就会好起来。
可是这城里,她至今也就觉得地仙阁的饭吃的有滋有味。
有人弹着琴,唱着曲儿,再来一两个姿容绝佳的美人聊着天……这些男人可真会享受!这么舒服的地方,怎么就只能是男子才能去呢?简直太不公平!
回想着前一晚上,原本雅间来了两个姑娘。她正想着同两位漂亮的姑娘攀谈两句,却被二哥塞了银子立刻给打发了,又如做贼一般拿了些吃的便跑了出来,简直不要太扫兴!
如今,正好自己一人,再去地仙阁消遣一番,也胜过独自在这客栈无聊的好。
灵湘不是个郁郁寡欢的人,即便是心里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可只要是牵扯上了吃,她就会有精神。
此种心思一起,便收都收不住。灵湘立刻开始在包袱中翻找出门穿的衣服。
要去这种勾栏瓦肆,自然是男装最合宜。
而且,还得看起来有种阔绰世家公子的感觉,免得遭那阁中老妈子的嫌弃。
可是她翻来翻去,最好的那一身男装,就是当初初入莽境时穿着的缕金云锦袍。巫行云曾说,这套衣服太过显眼招摇,容易让人注意,如今他两是在外游历,还是低调些好。
再看别的衣服,皆是些毫无排面的路人装。可是若换做是女装的话,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灵湘想了想,当初巫行云给了那老妈子一两百银子,她就不再多嘴所谓的阁子中的规矩。那自己今日只要穿的不那么寒酸,男装女装倒也并不打紧,反正银子开路,畅行无阻。
换上了一身鸭蛋青的水纹湘罗裙,以烟灰色的缠腰丝带束了一段纤细的腰身,灵湘坐在镜前,放下了这几日一直紧紧盘在头上假装男人的发髻。如云的长发披散下来,着实是令紧绷着的头皮舒服了不少。
随意拿湖绿色的丝带束了长发,灵湘又簪了支雕刻的极为精美,让人一看便价值不俗的紫色玉簪,这才披了一件软纱薄衫出了门。
灵湘今日以女装出门,恰巧遇到了客栈小二懒洋洋的自堂前经过。
他扭头看了眼从自家客栈客房走出来的巫灵湘,也是愣了一愣。
他可不记得自己家店中住了女子。
但是店小二在这客栈做伙计多年,各种人也是见多了,略微一怔的功夫便也不再多想,又忙自己的去了。
轻车熟路的拐到了地仙阁所在的那条街口,正值晌午十分,天上渐渐起了云,一朵朵的朝西方天空堆积了起来。
灵湘到地仙阁时,地仙阁也正在开那道绯色的门。
出来了两三波昨夜留宿了的芳客后,灵湘这才踏进了地仙阁的大门。
阁中的龟公正在安排姑娘送留宿的客人离去,一回头便看见自家大门里径自走来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