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水雾深重，凝蝶来时，她鬓发间已经满是水汽。露珠凝在她的眉眼之间，越发显的她神容清冷。
到了醉八方后，她跟着高崎上得楼来。这才看见柳孤笑站在一只热气腾腾的水桶边上，垂眸锁眉，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凝蝶走上前来，探头看了眼水桶中，眼神越发的冷冽，就像是要结冰一般。
“我不便与她换衣，你来帮她吧。”
还未及凝蝶开口相问，柳孤笑已经吩咐了一声，便要下楼。
“我道是什么事，急急忙忙的让高崎去喊我。原来，是柳公子金屋藏娇？”
柳孤笑自楼梯口站住，冷冷的转过头来，“如果是你不确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妄言。”
凝蝶闻言，也是扯起一抹凉凉的笑意，道：“事实在眼前，我又何须妄言？”
柳孤笑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水桶边，面含讥讽的女子，缓缓道：“凝蝶，你知我不会如此。又何必出言相激？”
“我知道什么？你早就变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我还能知道你什么？”
柳孤笑敛去了面上的一丝柔软，一如往常一般，平淡的道：“是啊。我是变了。你也的确不知道，如今的我是什么样的了。如此倒是更好……”
说罢，柳孤笑便转身下楼了。
凝蝶看着柳孤笑离开的背影，也渐渐体会到高崎所说的古怪是什么意思了。只是这个古怪，似乎和她所想的，并不相同，反而更让她感到担心。
她想了良久也是索然一笑，她转身看了眼灵湘，一把将她从水中抱了出来，朝已经备好的雅间走去。
好在灵湘身体强健，虽然熬了一夜寒露，但是柳孤笑及时将她放进热水桶中激退了寒气。灵湘除了有些睡眠不足的疲倦和精神不济外，倒也没有什么。
当她醒过来后，愕然的看着凝蝶坐在她床边时，下意识的便去抓她的衣袖。
凝蝶只是一愣，随即也是知道灵湘所想。她抚开灵湘的手，淡笑着拉开了衣襟，只见她丰润如玉般的胸口处，刻着一颗水红色的六芒星。
“欢场上的女子，哪里能将那标识明目张胆的悬在外边？”
灵湘见了那星子标识，只是倦然一笑，道：“是我愚蠢，竟然无知无觉，像个笑话一般。”
凝蝶闻言，不禁莞尔：“蠢是蠢了点，以后用点心记着，倒也还能逢凶化吉。人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运气活着吧？”
灵湘抬眼看了看凝蝶，她依然蒙着面，神情淡淡，眼神却依然温柔。一如她在地仙阁初见那般，还是她喜欢的模样。忽然不知道为何，眼中却忽然泛起了一丝水气，连忙低下头去，掩饰了面上的情绪。
“走吧。柳先生还在楼下等你。”
下的楼来，柳孤笑正在门前跟一个灰衣男子说话，听得楼上凝蝶和灵湘下来，他便点了点头，那灰衣男人便离开了。
凝蝶当先走到桌前，坐在了柳孤笑之前坐的位置上，伸手就抓了他之前用过的杯盏，撩起纱巾，就唇饮尽了杯中残茶。
柳孤笑见了，只是皱了皱眉，未说什么，走来自另一边坐了。
灵湘咬了咬唇，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在柳孤笑对面坐下后，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孤笑见她一脸愁苦的模样，道：“现在雾气浓重，还不是上路的好时候。”
凝蝶淡淡扫了眼灵湘，眸中露出玩味的神色。
“能劳动柳先生相助的人，如今世上，你怕是第二个吧。”
柳孤笑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淡淡的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此间事情，与你无干。”
灵湘听着，不禁有些奇怪的看着柳孤笑，又看了看凝蝶，不知他两在说些什么。
凝蝶淡笑一声，缓缓起身，道：“的确于我无干。只是，我怕你日后，还是得乖乖求到我这里来。”
“嗯，但愿不会这么麻烦。”
“山上的事情乱的厉害，当年你我都没看明白。如今，你可务必想清楚了！”
柳孤笑又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去看凝蝶，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一般。凝蝶见状，轻声一叹，袍袖一拂，便翩然离开了。
此般模样，看似像柳孤笑和凝蝶生气，但从言语之间听起来，更像是凝蝶再劝阻着些什么。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的……
灵湘见凝蝶走了，眸光不经意的落在方才她用过的柳孤笑的杯子上。
原来，自己真的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对白雾山庄一无所知，对柳孤笑和凝蝶一无所知，甚至对整个莽境都一无所知……而她，却以为自己可以靠着一腔的好奇和任性，就能拥有一切。
“先生，你和巫姑娘的马匹已经备好。行囊也都准备妥当了。”
高崎自外间回来，走过来对柳孤笑说道。
柳孤笑点了点头，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灵湘见高崎退下，不禁一脸茫然的看着柳孤笑，道：“你也要与我一同去？”
柳孤笑看着外间弥漫的雾气，无甚感情的道：“我有一桩事务要去白雾山庄，你跟着我便是。”
灵湘不傻，如何不知柳孤笑这么说，多半是骗自己。
柳孤笑本来也是不会去那边的。因为昨晚她听到了柳孤笑跟高崎说，他不去素水了。
她不禁又想起了高崎之前对她的提醒，他若有心助你，你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可是，他毕竟是万界楼中之人，哪里由得他想助谁便助谁呢？她自然是要考虑的。
她有些疏离的道了一声谢，随即问道：“我知道万界楼的规矩，凡事总有个价码。你带我入白雾山庄，请问这需要多少银两？”
柳孤笑闻言，忽然转过脸来看着灵湘，神情略微有些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可是灵湘却在其中看出了挣扎。
“你想付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