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在窗边看什么呢?”忍冬推门进来,一脸奇怪地看着正趴在窗边低头的我。“刚刚奴婢去和青轩青然聊了会天,小姐没什么吩咐吧?”忍冬一边说着话一边在铜盆里打了水,放了些鲜花精油在水里:“小姐赶紧过来洗脸吧,青轩姐姐说可以准备去见老师了。”
我同莫守陈小小招了招手,转身在忍冬的服侍下洗了脸,重新穿好衣服梳了头发。青轩青然早在门外等着了,一人托着一个木盘子。青轩的盘子里空空的,青然的盘子上放了几条颜色暗纹各不同的发带和一把上好的羊脂玉梳子。
“请贵女摘下钗环,烦请姑娘为贵女松松在脑后抓个马尾就好。”青轩说,向青然使了个眼色。青然会意上前,将盘子呈到我的面前。“贵女挑一个中意的发带吧。”
我随手挑了个衬我衣服的发带,忍冬上来卸了钗环拆了发髻,用羊脂玉梳子顺好了我的头发,在脑后用发带扎了个低垂的马尾。
“请贵女移步。”
青轩青然在前面引路,忍冬在一侧扶着我。走了两层的楼梯,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面前是一方流动的池水,水里腾腾冒着热气,里面有不少鱼儿游动。再往前看,层层叠叠的暗红纱幔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前面是怎么样的路。青轩青然带着忍冬在这退了下去,只我一个人往前走。
我几步踏过池子,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幔,最终来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面前。我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这扇紧闭的大门。
这门刚一推开,一支箭紧跟着落在我面前,在玉石地砖上蹦了蹦。
远处或站或坐两三人,一只双耳凤纹青铜壶就摆在正中央,里面歪歪斜斜插着几支箭矢。铜壶正对弓腰站着的身着桃红宫装略显丰韵的女子,手中正把着一支箭,专心致志瞄准铜壶:“俺就不信俺投不准一个。”她压根也不看我,将手中的箭矢一把投向铜壶。用的力气太猛,又偏了方向,箭矢擦着铜壶左耳掉在了地上。随着箭矢的落地,她跺脚哀叹了一声,转身坐在了台阶上,十分丧气地喊道:“老左,学生来了!”
“至尊宝,猴王对!丁三配二四——绝配啊!来来来,拿钱!”
左边坐着推牌九的三个宫婢垂头丧气,其中一个很是不甘心地将碎银交给了赢家:“左檐先生,您就放过我们吧,再玩下去这月的月银都要输给您了。”
左檐哈哈大笑,手速极快地拿了三人的碎银,一一放进嘴里用牙咬了咬确定无误后随意在衣裳处擦干净口水,掏出荷包扔了进去。“暂时不玩了,学生来了。”
“快进来坐啊愣着干嘛。”左檐起身对我招招手,又走到投壶那边抢了一盅酒喝。“好了好了别玩了,你们没瞧见学生来了?”
在室内的宫婢纷纷行礼告退,临走还替我关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斜倚在玉石台阶上的女子仰头喝了盅酒,抬手拾了支箭,随意一投就没进了铜壶之中:“瞧见了,先坐着绣副春景图吧。喏,针线架子都在那。”
一早玩投壶的桃红宫装纳闷了,绕着铜壶转了一圈,对着坐在台阶上的女子竖起大拇指:“恁真是厉害哈,俺是做不到了。”
我坐在绣架前,扯了根嫩黄丝线细细穿针。左檐也玩起了投壶,顺带给我介绍了周围一圈坐着站着的人。他握着酒杯,与一位绀色衣裙的女子碰了杯,向我介绍:“这是兰花兰先生,茶艺非凡,泡得一手的好茶。圣上最是喜欢她独创的雪山幽冥。”放下酒杯,左檐亲自执了雕花酒壶为坐在台阶上的女子斟酒。“这位呢,是大名鼎鼎的南国刺绣第一人代云代先生。说到她的事迹哎呀那是数不清了,最值得翘大拇哥的是她曾为南国绣下千里江山图,现作品还摆在养心殿为圣上欣赏。”
桃红宫装不等左檐介绍,到了我身边直拍自己的胸脯:“俺是教恁烹饪的先生。俺叫彭香蝶,就不必称先生了,恁与俺年龄差的不多,就叫香蝶姐姐吧!”
我穿针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彭香蝶:“您是来凑数的吧?”
屋内三声参差不齐的喷水声,随后就是极其大声的狂笑。
“恁们懂个屁!抓住一个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彭香蝶大声辩解。
我一边憋笑一边穿针,针线抖得都穿不进去。代云接了我手里的针线几下替我穿好,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话是实话,不过这教学先生一职还是你自己请了来的吧?”
“就光学恁们绣绣花,泡泡茶,再来就算算账,能成什么?民以食为天,懂不懂这个道理啊?”
其余三人毫不在意,各自散开做事。
等到先生们喝了三种兰花泡的茶,去了无数次茅厕后,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对着绣好的作品松了口气。代云捧着茶凑过来看,茶盖在碗上擦了擦,指着我的绣品说道:“这绿江水暖鸭先知绣的不错。”
“生动形象,看这水纹,啧啧啧。”方檐指着那水纹夸着,将手里的茶盏塞进我手里让我喝口水歇歇。
兰花摸着下巴点头赞同:“这两只鸭子也是活灵活现啊!”
彭香蝶也伸头进来:“鸭子还挺肥,做五香鸭不错。”
我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咽下喉咙后小小举手反驳道:“我绣的是两只鸳鸯……”
“啊鸳鸯,鸳鸯好啊,好啊。还是可以教的,可以教。”代云喃喃自语,捧茶回了桌案边,面对着桌案思考人生。
兰花慎重地询问我:“贵女可会泡茶?”
我头如捣蒜道:“会会会,我祖母最喜欢我泡的君山银针了。”
方檐张了张嘴,接着问我:“心算如何?”
我继续点头:“还行还行。”
彭香蝶跟随大众:“做菜咋样?”
我搭着下巴:“只会吃。”
这趟下来算是通过了老师的认可,获得了教学的资格以及四位先生。当我重新返回到了马车上,忍冬早早就为我备了些吃食,一一摆在了小桌上,冒着香气。我一边配着新鲜可口的小菜下饭,一边听着忍冬的念叨:“我听青轩青然说,四小姐她只见了一面老师,就被先生以雅名颇赞无需教程的由头请了回去,结果依旧不死心,站在储秀阁外边许久不离去。”
“现在还在?那我怎么出来的时候没瞧见她?”我放下手里的碗筷,拿着湿毛巾净手,毫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忍冬着手开始收拾小桌上的碗碟,转身给我换了一杯香片:“那倒是没有。小姐您出来前主君着人来请四小姐回去,四小姐虽然不甘心,还是跟着咱家的马车回去了。”
“这都拒绝了她,还站在门口瞎等什么。”我喝了几口茶就不喝了,自从喝了兰花泡的茶我就感觉寻常人泡的没那么好喝。“今天有幸喝了兰先生泡的茶,现在喝自家的,就觉得没有那味了。”
忍冬没有接话,接了我的茶水,打开痰盂将剩余的茶水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