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宗毫不避讳地直言道:“当今天子,恕我不讳言,最不喜欢臣工自作主张,特别是檀兄您所处的位置,干得好是理所应当,干得不好你看会有多少落井下石之辈。你辞去荆州刺史,这样做可能适得其反,甚至惹来不测!”
檀明恶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久经戎马,心态总是控制得很好,他淡定地解释说:“愚兄辞去荆州刺史,准备只担任一个镇北将军之职,只要朝廷需要,我愿意不顾年迈,老当益壮、马革裹尸!我何必兼管荆州民政,这不是我之所长。兄弟啊,我看了《治平策》后深感惭愧,我久居高位,只知道得享荣华,却不知道父母百姓的疾苦,见之毫无作为,真是惭愧呀。”
钱宗赞许地拱拱手,又态度诚恳地说道:“檀兄和我是忘年之交,我们相见如故,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天在这里——说着,钱宗看了下房间内外,确定没人——我向兄说几句实话——
“檀兄虽然是荆州刺史、镇北将军、南昌县侯,实际上您的权力有限,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即便如此,其他将军、刺史、太守,甚至藩王,都不能和您相比,您是于国有大功之人,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您的声名,可以令敌闻之丧胆,可以长我军锐气,世间良将,国之干城,三朝元老,托孤重臣,当今天下,像您这样声名显赫的功臣宿将能有几人?……”
听钱宗说起“托孤重臣”,檀明恶连忙摆起双手,示意不要这么说,但没有打断钱宗的话。钱宗继续说道:“朝廷要用你,你就要能用得上,当今天子圣明独断,最不喜的是那些居功自傲的老臣,您推辞荆州刺史,就是犯忌,这是其一;
“可是檀兄你的荆州刺史,还有兴城王、淳让、富坤等人分权,要是皇上不放心你,那随时可以把你换掉,别人也可以做刺史,也可以做镇北将军,但就是你不能提出来,你提出来就是向皇帝示威,是不是没有你就不行了,皇上反而会怀疑您是在要挟天子,掌权弄权,居心不良,这是其二;
“所以,檀兄不但不要辞官,还要继续做好荆州刺史,您做不好,别人更做不好!尽力护国安民,真是一方百姓之福,也是社稷之福!您抚军爱民,深得民望,这是其三。”
钱宗滔滔不绝,雄辩如此,倒说的檀明恶一时无言。良久,檀明恶才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后生可畏啊。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不是趋利避害想辞去刺史,实在是为朝廷为庶民着想,看到你的《治平策》,我想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子。荆州乃是天下雄州,责任重大,我身体不比往年,六十有二了,有些事力不从心,怕耽误了朝廷和皇上的重托,出于公心,也是出于自己的两全之虑。”
钱宗也不希望把话说得很僵,同时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就缓和了下:“檀兄,愚弟所言皆是肺腑之言,您再考虑考虑吧!希望你收回刚才的想法。”
檀明恶点头笑了笑,又说:“兄弟的话,句句为我着想,我很感谢你的直言,天下名臣,不在天边,就在眼前,有你真是国之大幸!”
檀明恶高声叫来府中的总管,令治下一座酒席,一边和钱宗说:“兄弟来我府也有几个时辰了,我估计你来的匆忙,也没吃什么东西,我陪个罪,请赏光一起小酌几杯、边吃边谈如何?难得兄弟相聚,真是痛快之至!”
钱宗自然十分高兴,连声应道:“好好好,正想和檀大将军讨教一下战场之上的英雄往事,把酒言欢,不醉不休,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