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旨意一下,冯达便开始了紧锣密鼓地遣媒人来侯府行六礼。
第二日巳时三刻,梁炎着玄端候于景平侯府门外。
快到巳时四刻时,太常郑瑞,着玄端,携二雁,乘冯府马车至侯府门外。
梁炎郑瑞互行礼后,梁炎入府告梁侯媒人前来纳采。
梁侯于祢庙祭告,之后着玄端出府门亲迎郑瑞。
梁侯两拜迎郑瑞,与郑瑞相揖入府。
至庙门,梁侯郑瑞相揖而入。
三揖后,二人行至堂前阶下,谦让三番后,郑瑞由西阶上堂,至栋下朝东而立,梁侯于阼阶上堂,立于阼阶上朝北两拜。
郑瑞对梁炎道:“吾子有惠,贶室冯通之也。通之有先人之礼,使瑞也请纳采。”
梁炎道:“梁家之子蠢愚,又弗能教。吾子命之,炎不敢辞。”
郑瑞道:“敢纳采。”
郑瑞梁侯行于堂上两楹之间,郑瑞将雁交给梁侯,二人朝南而立,示意女家同意纳采。
礼毕,郑瑞梁侯皆下堂,郑瑞出庙门,梁侯将雁交给梁春。
梁炎随郑瑞出庙门。
郑瑞从侍从手中接过雁,对梁炎道:“瑞受命,还需问名。”
梁炎入庙门告知梁侯男家欲问名。
梁侯出庙门礼拜相迎,梁侯郑瑞相揖入庙门。
三揖后,二人行至堂前阶下,谦让三番后,郑瑞由西阶上堂,至栋下朝东而立,梁侯于阼阶上堂,立于阼阶上朝北两拜。
郑瑞对梁侯道:“瑞既受命,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
梁侯道:“吾子有命,且以备数而择之,禹不敢辞。”
郑瑞梁侯行于堂上两楹之间,郑瑞将雁呈给梁侯。
梁侯接过雁,回到阼阶上方,面朝郑瑞将梁晨曦母系姓氏和梁晨曦的名告之郑瑞。
礼毕,郑瑞梁侯皆下堂,郑瑞出庙门,梁侯将雁交给梁春。
梁炎随郑瑞出庙门。
郑瑞道:“瑞受命之事已毕,请辞。”
梁炎入庙门告梁侯:“男家问名礼毕,请辞。”
梁侯道:“请媒人许我梁家以礼酬宾。”
梁炎出庙门请郑瑞许女家以礼酬宾,道:“子为事故,至于梁之室。梁有先人之礼,请醴从者。”
郑瑞道:“瑞既得将事矣,敢辞。”
梁炎道:“先人之礼,敢固以请。”
郑瑞道:“瑞辞不得命,敢不从也。”
郑瑞应允后,梁家有序地撤去堂前西方礼几,重新布设筵席于东方,放一尊甒醴于房中。
梁侯出庙门礼拜相迎,梁侯郑瑞相揖入庙门。
三揖后,二人行至堂前阶下,谦让三番后,郑瑞由西阶上堂,立于西阶上。梁侯于阼阶上堂,立于阼阶上朝北两拜,之后郑瑞朝北答拜。
梁侯走到郑瑞近前,从梁春手中接过几,握住几足授与郑瑞,然后拜送。
郑瑞握住梁侯拜送之几的另外两足,谦退避让了一番后,面朝北把几放在了他的席位左边,之后在西阶上方答拜梁侯。
赞者梁宇从甒中将醴酒斟于觯中,在觯上放置一角质小匙,匙头朝前,从房中出,来到堂上梁侯面前。
梁侯接过醴觯,转匙使匙柄朝前,来到郑瑞席前,面朝西北方,将醴觯伸向郑瑞。
郑瑞拜而接受醴觯,回到原位。
梁侯回到阼阶上方自己的席位,向郑瑞一拜。
梁宇将脯醢置于郑瑞筵前。
郑瑞即席坐下,左手执觯,祭脯醢,用小匙舀醴酒,祭醴一次,插匙于觯,再用小匙舀醴酒,祭醴一次,插匙于觯,三用小匙舀醴酒,祭醴一次,插匙于觯。
三番祭醴后,郑瑞在西阶上方朝西坐下尝醴酒,之后将小匙插置觯中,站起,再坐下,之后放觯于地上,随即一拜。
梁侯阼阶上方答拜。
郑瑞即席,将觯放置于笾的东边。下筵席,面朝北坐下,右手取脯,左手捧脯。
梁侯礼让一番后,郑瑞梁侯起身下堂。
郑瑞将脯交给侍从,将其带回向冯达复命。
梁侯送郑瑞出府门,向郑瑞两拜。
郑瑞携脯回冯府复命。
按礼,郑瑞本应对冯达之父冯冲复命,但一则乃皇上赐婚,郑瑞是冯达而不是冯冲亲请的媒人,二则冯冲收到冯达的消息正在从晋阳到咸阳的路上,故郑瑞对冯达复命道:“瑞既得将事矣,敢以礼告。”
冯达道:“闻命矣。”
冯达得了阴氏的姓氏,梁晨曦的名,和郑瑞一同回太常寺找到了太仆令沈从,请沈从占卜。
沈从回复冯达翌日答复。
*
第四日,郑瑞携雁,再到梁府纳吉,礼同纳采。
庙堂前,郑瑞栋下朝东而立,对梁侯道:“吾子有贶命,太仆令加诸卜,占曰:‘吉’,使瑞也敢告。”
梁侯立于堂前阼阶上道:“禹之子不教,唯恐弗堪。子有吉,我与在。禹不敢辞。”
郑瑞梁侯行于堂上两楹之间,郑瑞将雁呈给梁侯。
纳吉礼毕,郑瑞携脯回冯府复命。
冯达请郑瑞翌日到梁府纳徵。
郑瑞笑着一揖道:“唯!”
转而抛出了自己的不解,“通之行事也过于利落了!哪有如此之速行六礼的?”
这六礼,若按常理,慢慢行来,还觉仪式感十足,是一件庄重之事。可若变成一天一礼,就变得仿若儿戏般——这让郑瑞有些不适。
谁知这一问,冯达神情忽地一变,突然严肃起来,反问道:“快吗?”
郑瑞一惊,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忙道:“吾明日定当准时赴梁府纳徵。今日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其实郑瑞最想知道的是以冯达之才学门弟和如今之地位为何会看中这样一门亲事,还请旨赐婚,只是碍于自己为冯达父辈,不好打听,几次侧面询问都无果——冯达从来不提,总是一两句就应付过去了。
*
郑瑞,祖上世代为博士,在赵国泮宫授法家经典。
郑瑞父亲郑祥是当朝第一位法家授经博士,郑祥不禄后,郑瑞接任父职。
郑瑞自二十四岁任授经博士以来,已经教授了近二十年的法家经典和当朝律例。当朝律例便是他参与主修的,深通要义。
皇上开朝后尊法家,以法制治国,法家经典得到广泛传播,法家弟子众多,故郑瑞父子的弟子遍天下,多在郡县任郡守县令。朝中也有大批弟子,单廷尉府就有一多半的官员是他们的弟子。梁家四公子在宫中都听过或郑祥或郑瑞的讲授,从某方面而言,皇子和这些入宫陪读的外戚公子们都算是他父子二人的弟子。
冯达出仕时,是太史令手下的一名掌管书籍文典的博士,虽不是授经博士,但闲暇时也会向授各家经典的博士们求教。
皇上立朝后,为安抚士阶层,虽仍袭秦制限制私学,但准各家各派在太学、郡学和县学开坛授学,既为各家各派思想发扬留了一席之地,又在管控之中。
冯达在与这些授经博士谈经论道中与郑瑞熟识。
郑瑞祖上与冯达祖上历代同在晋国诸国君前听命,本为世交。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后,因郑、冯两家在三国中均有人作官,故两家并未没落。虽为世交,但冯达隐于冯府多年不与外人接触,郑瑞又长期生活在咸阳,故二人在此前并无交情。然同为晋阳人,又有这样的渊源,虽二人性情都很冷淡,但却一见如故,很快便熟识起来了。
随着冯达的步步高升,郑瑞也跟着升了起来。冯达任御史大夫后,郑瑞继任作了太常。
*
冯达的目光变得飘散起来,心神仿佛也飘远了。
郑瑞的告辞没有得来冯达的回应。
他感到再告辞一遍将更显唐突,便不再言语,站在原地觉着走也不是,在也不是,有些尴尬。
一会儿后,神思飘远的冯达突然喃喃自语起来:“快吗?——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不必每日心慌慌,担心有变数了!”
——但愿,一切顺利!
——我已经不起任何变故!
——这一天,我等太久了!
——晨曦……晨曦……单单唤着你的名字,我的心中便会泛起如此暖意和甜蜜!好想听到你的回应啊!
——再过二十余日,为何还有二十余日,我这样唤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像过去一样,轻轻回复我了,是吧?
——晨曦……晨曦……
*
第五日,郑瑞携五匹玄色纁色帛,两张鹿皮,到梁府纳徵,礼同纳吉。
庙堂前,郑瑞栋下朝东而立,对立于堂前阼阶上的梁侯道:“吾子有嘉命,贶室冯通之也。通之有先人之礼,俪皮束帛,使瑞也请纳征。”
郑瑞梁侯行于堂上两楹之间,郑瑞将纳徵之物呈给梁侯,道:“瑞敢纳征。”
梁侯道:“吾子顺先典,贶禹重礼,禹不敢辞,敢不承命?”遂接过纳徵之物。
纳徵礼毕,郑瑞携脯回冯府复命。
这次郑瑞还没等冯达请,直接道:“明日,我去请期?”
冯达向郑瑞作揖,礼请郑瑞明日梁府请期。
婚期上次已请太仆令沈从卜好,只等明日梁侯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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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郑瑞携雁,到梁府请期,礼同纳徽。
庙堂前,郑瑞栋下朝东而立,对梁侯道:“吾子有赐命,瑞既申受命矣。惟是三族之不虞,使瑞也请吉日。”
梁侯立于堂前阼阶上道:“禹既前受命矣,唯命是听。”
郑瑞道:“通之命瑞听命于吾子。”
梁侯道:“禹固唯命是听。”
郑瑞道:“通之使瑞受命,吾子不许,瑞敢不告期?四月初六可否?”
梁侯一听,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哪有如此急着娶妻的?
——定的日子距今都不足一月?
——冯达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以冯达之思虑,这么做必有他的用意!只是不知所为何意?
犹豫了一下,梁侯还是遵从礼数答道:“禹敢不敬须?
郑瑞梁侯行于堂上两楹之间,郑瑞将雁呈给梁侯。
请期礼毕,郑瑞携脯回冯府复命。
如前每次复命一般,郑瑞郑重其事地对冯达道:“瑞既得将事矣,敢以礼告。”
冯达笑道:“闻命矣。”
礼毕后,郑瑞想到今日梁侯应允时的犹豫,再加上自己确实认为冯达娶妻过于仓促,便想着要不要提醒冯达一下。思量一番后,觉着还是应该同冯达说一下,便道:“通之,四月初六,距今不过二十日,吾看今日梁侯应答时并不爽快,恐觉着有些仓促。吾嫁女时,从定婚期到嫁女都逾三月了。”
冯达笑道:“二十日足矣!父嫁女,哪有准备妥当的?准备再充分,嫁时亦觉不足!”
郑瑞想起了前日的尴尬,知道自己应该就此打住了,可终是忍不住又向冯达问道:“通之何以如此急于娶妻?”
冯达笑着反问道:“吾岁已大,开府亦三年,不该急急娶房妻室回来理家吗?”
郑瑞一听便知是应付之言——冯达来京三年,上门说亲的都快踏破门槛了,那时怎么不说要娶妻理家,现在却又急着要娶妻理家了?——但听冯达的言词,知道他不会在这件事上说实话,看冯达的样子,好像也不能在此事上打趣他,可又太过好奇,想还是侧面打探吧,便问:“何以是梁姬?”
冯达道:“何以不可是梁姬?”
——还在狡辩!
郑瑞依然不死心,问道:“京中门当户对之适婚女子多矣,何以是梁姬?”
冯达道:“京中适婚女子中,孰有梁姬之名?”
郑瑞心想,这是不假,确是没有比这位梁家小姐更出名的了,但那名也不全是美名啊?况且也不能只因有名便娶之吧!——一听便知,这也不是实话。唉,向冯达套个话还真是累啊!
郑瑞无奈道:“只为此?”
冯达知郑瑞之意,遂神情认真地回道:“只为此!旁人传闻之,只当是笑谈,我闻之,只感其美貌聪慧,重情义。再者,梁家之人皆坚毅隐忍,不是会因所传之事而疯癫之人。”
郑瑞见冯达的神情又变得肃然起来,且听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好就此打住,言道:“通之确有察人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