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木尔见那四宝斋店门紧闭,吩咐一声:“砸门!”手下众侍卫衙役轰然应是,便涌出五六人,手持刀枪,猛力砸门,那店门乃是木制,哪里受得住众人敲砸,不一刻便轰然倒塌,众人如虎狼般一拥而入。
四宝斋乃是前店后院,前面店铺之中正是白天倚门而睡那店伙看守,此时天将三更,睡得正香,忽听一阵震天动地的砸门之声,忙起身察看,只是刚刚披衣在身,未及趿鞋,那门便轰然倒塌,店伙吓了一跳,展眼看时,只见一群元兵,如狼似虎,扑将上来,二话不说,将他打翻在地,绳捆索绑。
店伙正惊疑间,便见一名青年公子,仗剑而来,面带煞气,怒声喝道:“莫要走了一个!全都给我拿下!”
众元兵轰然应是,将店铺翻了个底朝天,店中一应货物尽数打翻,四下一片狼籍,却不见有第二人在。
贴木尔上前,一脚将店伙踢翻,拔剑点在他前胸,喝问:“其他人在何处?!”
那店伙战战兢兢,道:“都在后院安歇,不知大人……”
话未说完,便被贴木尔当头一脚,踹晕过去。
众元兵不待吩咐,呼啦一声涌向后院。贴木尔亦仗剑紧随,甫一出门,便见十二三人,各持刀剑,当院而站,严守门户,一言不发。
贴木尔一看,当即认定,贼人便在其中。
原来当初,蒙古铁骑横扫天下,灭西夏国用二十二年,灭曾经无敌天下的金国用二十三年,在他们看来,与他们同样健壮勇敢的金国人尚且不堪一击,何况是整天只会吟诗作画、体格瘦弱的南人?南宋端平元年,蒙古人做好了一切准备,进攻南宋。
他们认为,十年之内必然灭宋。
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仗打了近五十年,还搭上了一位大汗的命。
在屠城的威胁下,这些柔弱的南人似乎并不害怕,从两淮到襄阳再到四川,他们无不遇到激烈的抵抗。
在合州,元军遭受到了最大的挫折。
南宋开庆元年二月,大汗蒙哥亲自带领军队攻击四川合州,这一仗打了五个月。守将王坚坚守合州钓鱼城,不但打退了蒙古军队的进攻,还在战斗中击伤了大汗蒙哥,导致蒙哥重伤死去,蒙古陷入数年内乱。
直到后来忽必烈继承汗位,蒙古诸部方才再次一统,并最终灭亡南宋。
元朝建立后,每每想到宋人的誓死不屈,便坐卧不安,于是下令,百姓不得持有兵器,便是农人作田所用锹镐犁杖,都需登记造册,集中管理。
再看眼前众人,各个刀剑明亮,十余人站位,各有法度,显然训练有素,不是歹人还能有谁?
贴木尔见他们竟敢执械拒捕,当即大怒,喝道:“大胆贼子!还想拒捕殴差不成?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众元兵呼哨一声,一拥而上,扑向那十余人。
不料那十余人竟是身手高强,甫一交手,便有数名元兵重伤倒地。
贴木尔惊怒交加,手一挥,几十名元兵张弓搭箭将那十余人团团围住,眼看只须一声令下,那十余人便要置身漫天箭雨之下!
贴木尔正要下令放箭,忽见一人迈步走出,抱拳道:“不知大人因何夜半带兵至此?此中必有误会,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容在下回禀。”
贴木尔冷笑一声,道:“南人向来狡诈,事到如今,还敢巧言令色!你等私藏军械,已然犯了死罪,还敢枉想抵赖不成?!”
那人道:“大人容禀,我等皆是良民,在下便是这四宝斋东家,姓左名兴,至于军械之事,乃是与将军府有关,大人如若不信,到将军府一问便知。”
贴木尔笑道:“这么说,是将军府准你等私藏军械了?”
左兴点头道:“正是。”
贴木尔勃然大怒,喝道:“一派胡言!朝廷早有严令,百姓不得私藏铁器,尔等干犯禁令,还敢巧言狡辩!来人,将他们一体擒拿,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众元兵应是,手执刀枪便往上闯。
左兴手下众人正要反抗,却听左兴道:“莫要反抗,暂且跟他们走,只须天亮之后禀报将军,到时自然无事。”说罢便手一松,弃了长剑,他手下十二人也纷纷弃了兵器,任由元兵绳捆索绑,捉拿在地。
贴木尔见众人就缚,也放了心,命人逐屋搜检,见再无旁人,便率众打道回府。
却说白青三人,在元兵围抄四宝斋时,便躲藏在悦来客栈之内,透过窗户,向外张望,见元兵果然捉了十余人出来,借着火把亮光一看,连那左兴也赫然在内,不由心中高兴,常遇春道:“文忠老弟此计甚妙,果然便端了这骑士团老巢。”
李文忠却道:“此时高兴,为时尚早,那黄起说得清楚,尚有询报应援两组人马未曾落网,倘若此事被集庆将军得知,只须一道手令,这些人便会当堂释放。”
白青也道:“说不得,今夜是睡不成了。文忠老弟辛苦一趟,前往周记铁匠铺告知周师傅,此间事成,请他立即动手,捉拿骑士团余党。伯仁贤弟随愚兄去将军府一趟,教那八思尔不花不能出手相救。”
李文忠领命去了,不提。
单说白青常遇春,二人出得悦来客栈,辩明方向,直奔将军府。
约莫一炷香之后,二人已然到了将军府门前,毫无迟疑,白青上前叩打门环,等了半晌,方听到门内有人应门,又等片刻,角门声响,开了一道缝隙,一人篷头垢面探出门来,打个哈欠,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十分不悦,道:“你们是甚么人?失心疯了么?半夜三更敢到将军府门前搅闹,活得不耐烦了么?”
白青却不费话,将右手向前一伸,递过一锭十两大银,陪笑道:“我等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将军,请管家老爷行个方便。”
那门子接过银锭,揣入怀中,却面露难色,道:“此时将军正在高卧,谁敢前去搅扰?天亮再来罢。”说完便抽身欲走。
常遇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那人衣袖。
那门子大怒,正要发作,却见白青兀自举着右手,拢目光一看,只见他中指上套着一枚铁戒,可不正是圣鹰十字戒么?
当下不敢放肆,将二人让到门房坐了,便跑去二门通禀。
白青二人直等了半个时辰,方见那门子匆匆而回。
二人忙站起接住,门子道:“将军已在书房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白青道声“有劳”,便紧随其后,穿廊过院,又过一道门后,有一丫环提灯等候,见二人到来,略一点头,便当前引路,将二人带入一间屋内。
二人进屋一看,见有一人身穿蒙袍,头扎发辫,满脸虬髯,手捧一本书藉,正在灯下阅读。
二人忙上前施礼,那人放下书本,看看二人,道:“你们是左兴手下?怎地他没亲自前来?你二人夤夜至此,有何要事?”
白青拱手道:“禀将军,大事不好。今夜不知何故,有人带兵,抄了四宝斋,将左团长并店内十余人全都拿了。我二人侥幸逃脱,特来禀报,请将军设法搭救。”
那八思尔不花看看二人,面露迟疑,道:“左兴一向行事谨慎,怎地教人拿了?真之?”
白青被他一问,突然想起黄起所供切口之事,忙接口道:“指我!此事在下也不知情,只怕是有误会。”
那八思尔不花见他答对切口,便不再怀疑有他,问道:“可知是哪个衙门拿了人?”
白青道:“似乎是路府衙门。”
八思尔不花笑道:“原来是兀良哈这浑账,既然是他,便不要紧,天亮之后,只须本将一个札子,人便放出来了。你二位稍安勿躁,回去罢。”说罢拿起书本继续读书。
白青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双手捧到八思尔不花面前,道:“此处有一封紧急情报,原本准备报给左团长,不料却出了这事,只得直呈将军,请将军定夺。”
八思尔不花闻言起身,接过纸包,凑近灯火细看,却见上面写道:“剪刀五把,铁锹十张,镐头十个,犁头十枚……”
不解其意,正要转身询问,忽觉左肋下一阵剧痛,登时眼前发黑,心知不好,挥臂向后横扫,却见眼前一花,之后喉咙剧痛,却是白青见常遇春偷袭得手,连忙上前,施展鹰爪手功,一击捏碎八思尔不花喉骨,令他出声不得。
八思尔不花果然将门出身,体格强健,肋下中刀喉骨被碎,受此重创,兀自屹立不倒!
常遇春见他如此强悍,连出数刀,将他手脚筋脉俱断,那八思尔不花终于站立不住,像棵大树般轰然倒地,眼望二人,口中鲜血长流,咯咯作声,已然说不得话。
白青施施然踱到他身旁,笑道:“想知道我们为何行刺?”
八思尔不花艰难点头,怒目而视。
白青笑道:“说了将军莫要生气,我等乃是奉左团长所差,特来取你性命。”
八思尔不花满眼不信,白青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已至此,你安心去罢。”
白青话音甫落,常遇春手起一刀,正中八思尔不花前胸,八思尔不花浑身剧震,鲜血顺着刀口狂喷而出,眼见他双目神彩涣散,已然是气绝身亡。
常遇春将刀在他体内绞了几绞,见人死透,方才拔出刀来,借他衣衫仔细擦拭干净,才收入鞘中。看看白青,笑道:“此间事了,不知文忠老弟那里如何,咱们快去。”
白青笑笑,将手上圣鹰十字戒取下,放在八思尔不花手中,方起身道:“临行前,再送骑士团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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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凉城的票票,感谢一抹夏微雪的陪伴,有雨的日子,总是特别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