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博轻轻叹了口气,人才虽有,等不起啊。“你想法虽好,但战事至此,可能数日里就见分晓,一旦野外开战,早上交兵晚上就分了胜负,来不及啊”
“不怕,我有办法”,李继隆似乎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全盘托出,果然不凡:
“辽人冒进而恋战,一旦得了便宜,一定会顺杆爬上,纠缠不休。我们正好利用这点,先佯败,把阵线往后拉扯,让辽人脱离幽州的控制范围,他耶律休哥不是喜欢侧翼伏击么,那我们就来个如法炮制,以坚盾拒马组成中军,把弓手都围在里面,然后让精骑埋伏在阵后,一旦辽人追击,正好两面包抄,把他们前锋吃掉,然后挟大胜之威,进可再取幽州,退可安然回国”
栾博脑补了下,感觉可行,不过还有个疑问,“大军有十几万人,进退调度并不灵便,如果佯败后撤造成了混乱,那可就是让辽人捡便宜了”
李继隆满不在乎地说,“只要有督军在后,闻令不退者斩,十几万大军还不是轻易调动”
好吧,果然跟李处耘一个性格,栾博被他说服了。
“对了,最后问你个问题,刚才众将集会时你怎么不提这方略”
李继隆俯首长叹,“从陛下到众将,没一个看得起我的,都觉得我是父亲恩荫得来的官儿,即使方略再好,他们也只会抓住我年轻无功大做文章,最后肯定是掺杂不清,我就不触那个霉头了。叔父如果愿意,可以以您的名义再去找潘美或陛下,小侄愿附骥尾,只求一战得胜!”
安抚完李继隆,栾博火速求见潘美,两人已经很熟悉了,所以拿上地图就开整。
栾博说了李继隆的计划,潘美微感遗憾,他总觉得不用这么害怕,直接正面打就是了,谁愿意承认汉人的野战就比游牧民族弱呢,而且田钦祚三千打六万,郭进阵斩耶律沙,宋兵胜绩并不少。可惜啊,曹彬这一败,直接让辽人士气加倍,宋军人人心惊,一进一出,确实正面打不过了。
当然,诈败诱敌是个百试不爽的招数,只要最终得胜,暂时退却并不丢人,关键是谁来做这个诱饵,潘美这暴脾气百分百不行,曹翰孔守正等人也不够份量,耶律休哥未必愿意追,李继隆?对面都不知道他是谁。算来算去,好像只有一个人合适,曹彬。
曹彬从征南唐后就升任枢密副使,一度是正职(赵匡胤想了个办法又给他降了半级),稳居武将之首,又深受两任皇帝倚重,这次攻幽州就是北军主帅,而且他新遭大败,想找辽人报仇再合理不过,耶律休哥对手下败将也不会格外谨慎,肯定有便宜就占。想来想去,这活非曹彬莫属,可惜对他太残忍了些。
还是让皇帝定夺吧,赵光义对计划没意见,能赢就行。他传曹彬进帐,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如果还不听就命之以威,还好曹彬识相,自己一个败军之将,谈什么条件啊。
最终,计划拟定,由曹彬负责正面接敌,傅潜孔守正等北军将领也归他统属,打还是认真打,但三分攻七分守,决不能贸然离开大队,阵型收缩,等戏做足,慢慢往后撤,把阵线拉回到涿州附近,然后潘美的精骑从两翼包抄,吃掉辽人的追兵。
计划比较复杂,错一步就容易全盘皆输,但只要执行得当,依然可能直接翻盘。
神机营自然被分在潘美一侧,李继隆本来也想来,奈何潘美着实不喜欢他的轻浮,栾博只好为他讨了个监斩队的职事,保证全军进退自如,大伙各自去备战,明日正式开打。
大战在即,栾博兴奋地睡不着,在营里来回踱步。欧阳正好看到,就陪他走一走。自从白马之战欧阳受伤,两人交流的机会少了许多,回忆起送地图、进幽州、躲盐车、战白马的种种,情感又拉近不少。
唠完家常,话题自然又转回战争上来。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栾博身份的人,欧阳对这个书呆子的蜕变颇为惊讶,短短十几天,他的战略阅读能力已经强了很多。
“曹将军,你觉得这计划能成功嘛?”
栾博早已考虑过这问题,此时不假思索就列出各种选项:“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辽人中计,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被我军一并拿下,然后我们反推回幽州,肯定就能拿下”
欧阳显然不同意,“就算我们再攻幽州,韩德让依然能守住啊”
栾博坚决摇头,“援军无论能否靠近,幽州人总怀着一个希望,如果我们把援军干掉,幽州完全没了指望,那就是太原的翻版,绝对守不住”
“但计划不如变化,北军诸将的心态很难保持,或者过于沮丧,把佯败变成真败,或者复仇心切,忘了战略后撤,这样后续行动都无法执行,以目前双方的态势,我军胜算就不大了”
欧阳点头称是,这种情形最容易发生。
栾博最后总结,“最差的情况,我军后撤时形成混乱,指挥运转失灵,十几万人各自为战,被辽人一锅烩,将军们,甚至皇帝,通通丧命于此,国内短时间凑不出能战之兵,辽人甚至可能直接攻到开封,我们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栾博最怕第三种情况发生,因为宋史里真的发生过,他一个人能阻止历史的车轮嘛?
做最坏的打算,栾博决定把指挥权交给林侯和黄贾,自己带着欧阳等人跟着皇帝的卫队行动,一定要按住他防止逃跑!
一切安排好了,李继隆匆匆赶来告辞,虽然没能担当主力,但去监斩队也算得偿夙愿,栾博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去吧,红日初升,其道大光,让辽人尝尝我大宋新锐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