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峄城夕阳西下远方像是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火球,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向外喷发着,天空低压压的,连带着染着一片血红,似张着一幅血盆大口要把人一口吞进去。
断桥边一大片梨花拥簇着,一片梨花,七片花瓣,纷纷飘落,清风飘过阵阵清香,片片花瓣犹如下雨一般。
络绎不绝的人纷纷聚集在桥边,似乎是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就这么专注的看着,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断桥一个身着素衣的娘子手上拿着槽子糕,转手给身旁一男子,忽然开口说道:“听说了吗?赤刹门门主叶归死了!”
一时之间,周边之人纷纷躁动起来,原本已经一只脚踏出断桥的人,也收了回来,纷纷加入其中。
“叶归,可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赤刹门叶归?”
“那是当然,除了他还能有谁。”
“如何死的?”
“当然是坏事做尽,天都看不下去,要将他收了去!”那男子吃完手中的槽子糕,顺手在儒袄一抹。
“收的好,收的好。”
“像这种坏事做尽的恶人,可算是有了报应!”
“当年为练魔功连抓婴儿榨成血汁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出来!”
“说得对,死的好,死的妙!”
“听说他少年时博闻强识,刻苦学习,学成后救治中人,当年也称的上一句悬壶济世叶医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唉,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自古红颜为祸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话怎讲?”
“赤刹门本是由娑刹女一手创建的,这你是知道的吧,我那表姊妹在赤刹门以前是做过使唤丫头的,听说那魔女长得及其美艳,一身道术更是空前绝后,必定是利用魅术蛊惑了他。”
“有道理。”
“这前因后果又有谁说的明白,我看这大魔头自甘堕落也是自食恶果。”
“对,我看这位大兄弟说的在理,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
一时之间,众说纷坛,断桥之上的过往之人所探讨的言论,皆都大同小异,拍案叫绝人人都说着死的活该,众人的心中的石头也都落下了,这魔女和叶归都死了,众人心中自然是皆大欢喜,从此这天下可就真的是太平了。
.......
.......
一年后,人间,峄城。
街道宽敞,大路边皆是茶肆茶点铺子,铺子不大,伙计不多,胜在有一把好嗓子,几声吆喝,生意倒是红火的紧。
只见远处路边走来一女子,风尘仆仆,面上未施粉黛,身着青色窄袖衫儒,手中拿着锣,背着一根大长棍。
就这么走着,路过街边一家酒肆,传来阵阵清香,脚下忽然像是生了根,继而又慢吞吞的折了回来,定在那不动了。
那女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面带倦色,一双月牙眼笑眯眯的抬眼望去,笑着问道:“好酒好酒,酒博士,你家的酒闻起来可真是香醇很啊。”
那酒博士听后,神色中尽是得意的说道:“小娘子可真是有眼光,方圆百里我家的酒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女子又问道:“敢问酒博士,近日可是这一带举办同盟大典?”
那酒博士答道:“是,是在这一带,你来的巧正是今日。”
这人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连向酒博士道过谢,神色渐渐放松下来,想着总算是到了。
说话这女子便是郑音离。
她为了这次的同盟大典足足徒步赶了两天的路,日夜奔波,可算是到了,原本是不想着来这边,奈何家中米缸干净的连老鼠都没有。
她这人好养活,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向来就是有果子饱腹即可,但天不遂人愿,那原本挂着硕果累累的桃子,竟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迫于无奈只能操起老本行。
......胸......口......碎......大......石......
说起这,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她朝大街上走着,人来人往,只见街对面零星散落几行队伍,手持佩剑的男男女女,皆是一袭白衣飘飘,没有任何修饰,但穿在身上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平凡,气度非凡,想必这边是各派百家子弟。
郑音离思索了片刻,径直走上前去,站在街边的最扎眼的地方,将背上绑着的大棍子解开。
“咚咚咚”峄城的小巷中传来了有序的敲锣打鼓的声响,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郑音离朗声说道:“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各位峄城的父老乡亲们,大爷大娘们,咱们都是峄城人,今日我实在是筹不出回家的盘缠,遇到这么可怜的情况,所以今天我就给大家伙来一段,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说完她先来了一场胸口碎大石,接着一条棒子舞的风生水起,棍花乱闪。
少倾,便起了不小的轰动,热闹非凡。
结束之后,赢得在场一片喝彩,纷纷投掷钱币,虽不多,但郑音离也是十分感谢,每每接过钱财都要弯腰双手合十道:“多谢,多谢。”
就这样道谢着,手中忽然出现一块足足五两的纹银,怔了怔,郑音离心想:“每斗米不过折钱三十文,一两就可以买到五石大米,这有足足五两够一户人家足足半年的生活,出手可真是阔绰。”
郑音离抬眼望去。
映入眼睑中是一个穿着淡青色长儒的小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身穿一身白色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花边,仔细看那淡紫色的花边,花被筒极短,上部六段,向外反翻,加上生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趁的皮肤更是白皙,一对小梨涡分布在脸颊左右两侧,浅浅一笑着实可爱的紧。
郑音离心想:“看来是个阔少爷。”
她微微弯腰,与他平视,月牙般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多谢这位小少爷的银钱,只是盘缠已经凑够了,还是还与你罢。”
郑音离一向不是个对钱财贪心的,向来都是足够即可,更何况怎能要小孩子的钱财。
那身旁小少年笑道:“无妨,你那套棍子耍的不错,我很欢喜,姐姐你便收下吧。”
郑音离一听这话,看到这孩子一口姐姐的叫着,很是受用。
“......”郑音离说道:“那我便收下了。”
天色已暗,人群也渐渐散去,郑音离将那条大木棍重新打结绑好背着,打算去买些米带回去。
正要离去,却发现那小少年还一直在原地,并未离去。
郑音离饶有兴趣,蹲在地上,一手支着下颚,问道:“你为何还在这?”
那孩子笑笑,不说话,目光如炬,一直盯着自己看。
郑音离道:“莫非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那孩子还是没说话,忽然眼睛通红,眼眶霎时蓄满了泪水,惹人怜爱。
郑音离叹了口气,想起了说书先生讲的评书那样,脑补了一段瘦弱的孩童饱受欺凌的段子。
半晌,悠悠的道:“是不是与家人吵架了?”
刚说完,怕是触碰了人家的心事,豆大的泪珠子落下来,抽噎道:“嗯,嗯,二娘污蔑我偷了她的镯子,吵了一架,我便出走了。”
郑音离闻言,她向来就看不得有人落泪,心中对他更是多加了一分怜爱。
这孩童些许是奔波了些日子,虽然看着衣衫有些凌乱,但衣料质地极佳,一看便知道应该是从哪跑出来的富贵小公子。
这孩子看起来也是可怜,这一路上必然诸多艰辛,闲来无事时,她总是能从茶肆间听评书的时候,听到过不少这样的可怜见儿故事,家中父亲嫌弃妻子姿色渐衰,都会娶个小老婆,色字当头,哪里会顾得上家里孩子受不受得委屈。
郑音离看着他连忙安慰说道:“你别哭,别哭,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继而停止了哭声,似乎是哭的厉害了,有些抽噎道:“饿。”
见状,郑音离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这孩子的泪珠子,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白面面饼子,这是她来峄城的时候买的,刚出炉的时候,焦香扑鼻,这会饼已经凉了,有些发硬。
郑音离说道:“小哭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孩童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珠子答道:“格桑,姐姐叫我格桑就行。”
郑音离闻言,将手中白面饼子推给他,说道:“有些凉了,要吃吗?。”
格桑将白面饼子接过来,没说话,用实际行动咬了一口吃道:“很好吃。”继而又看看她问道:“姐姐,你没有吗?”
郑音离道:“姐姐不饿,中午吃的太撑。”
格桑没吭声,默默将手中的饼子,一掰为二,将没牙印的那半边递给了郑音离。
见状,郑音离便接了过来,二人便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并排啃着手中的白面饼子,太阳已经下了日头,原本的白日带来的燥热,已经渐渐消退,取代的是一丝丝凉爽。
郑音离担心饼子太硬,又怕那孩子噎到,将身侧的水壶递给他道:“给,慢点吃,小心噎到。”
格桑微微一笑,带动左右两边的梨涡道:“嗯。”
郑音离看这孩子吃着饼子喝水的乖巧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看着他道:“你知道有一种花叫格桑花吗?你笑起来就像格桑花一样。”
身旁的人停止了咀嚼,猛地一怔。
此时天色已暗,看不清那孩子的神情,只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奇异。
只听到喃喃道:“曾经也有人同我说讲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