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殷商的百姓们并没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相反的,他们的生活甚至还要比帝辛东征之前好了许多,而且东征所俘虏的大批奴隶也解决了祭祀时需要大量“人牲”的问题,朝歌城内居民的数量一直是稳定的增长之中,朝歌城的面积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扩大。
问题的关键似乎就出在了一个“乱”字上,帝辛否定了贵族阶级用以愚化百姓的神学,这使得很多人一夜之间信仰崩塌,奴隶主再不敢留任何奴隶在房中过夜,奴隶们没了下辈子投个好胎的念头也不再处处都唯唯诺诺,更恐怖的是一些所处社会阶层不高的人却有了非分之想,这让帝辛身边的老牌“高层们”简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一拥而上将帝辛给生撕瓜裂了。
他们真的就谋杀帝辛偷偷举行了数次密谋会谈,最后终于是想明白了帝辛天生神武,自己这帮酒囊饭袋绝不会是他一合之敌,于是密谋的内容渐渐转为在背地里动一些手脚,甚至开始主动联络所有可以倾覆殷商的国家,岐周,自然是他们的不二之选。
叛国,无论是在哪朝哪代,都是罪无可赦的死罪,帝辛自然也不会容忍这种赤裸裸的背叛行径,于是立即调动禁军,将这些密谋之人处以极刑。
老派贵族们自然都是唇亡齿寒之感,于是联合起来试图反抗帝辛,帝辛正处在摘星楼即将建完的节骨眼上,自然没有心情去和这些政治家们在律法桌上纵横捭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几个主要祭司全给杀了,一些同罪未发的人直接装疯卖傻,一些忠心守旧之人也是寒心隐居,但杀完之后,帝辛竟完全没有继续追查的意思,似乎这件事就要告一段落了。
幸存的其他贵族当然不甘心如此,于是他们再一次开始造谣生事,当然他们说的结果都是事实,只不过在过程中狠狠地添油加醋了一番,让人们对于“纣王”残暴的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而帝辛仿佛一头再一次陷入了沉睡的雄狮,于是,再没有比这些贵族高官们更加不遗余力地去败坏帝辛之名的人了。
食人之禄,反谋其财,也难怪他们如此依赖神明,毕竟帝辛是不会原谅他们的,他们又不可能去向奴隶下人祈求宽恕,只有从不碍手碍脚而又一直宽容慈爱的神明们才能帮他们卸下心理上的包袱,无忧无虑的去当一个坏人,做一些坏事。
在这种民智未开的奴隶社会里,即便是稍有威望的人都可以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更不用提这些掌管一切祭祀与活动庆典的贵族老爷们了。帝辛并非没有察觉,只不过在他的设想里,只要他可以遨游星海,尘世间的一切将与他再无关联,而且一旦他以肉身升天,贵族们的谎言也将不攻自破,人们自然不会再去盲目的信奉神灵。
至于结果会怎样,帝辛是一点也不在乎的,只要自己飞走,管他洪浪滔天。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因为过于敏感而突然发作的一次歇斯底里,让整个看似完美的故事露出了它的致命破绽,如果,打从一开始,这座摘星楼就不是一件飞天的法宝呢?
城外的大军已经渐渐围堵在了城门下,不知是谁起的头,誓约伐纣的歌声从大军之间响起,一遍高过一遍,很快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就从城外感染到了城内,不明真相的群众们一同唱起了讨伐暴君的战歌,偌大的朝歌城内,竟然没有一处听不见诛灭商纣的歌声。
帝辛静静地盘坐在摘星楼内,这座楼从外面看已然是修筑完缮了,现如今一个工人都没有见到,甚至地牢中阴柔连绵的哭声也就此断绝,帝辛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好像外面山呼海啸的歌声不曾对他产生过任何影响。
就在此时,楼梯上竟是传来了轻盈的登楼脚步声,帝辛依旧是不曾透漏丝毫的波澜,而是淡淡地向来人说道:“我已经下令所有人离开宫殿了。”
帝辛的主力军队远在东夷,他的右手,失去了最锋利的矛,帝辛的人民全都站在了敌人的一方,他的左手,失去了最坚实的盾,而出于某些原因,他的满腔苦衷无法向任何一个臣子倾诉,他的朝歌城原以为固若金汤,到了也不过是盐沙堆砌海边堡垒,只有一个女人,依旧在此刻来到了他的眼前。
走上来的那个人正是妲己,她用一种极为倔强地口吻说道:“我也说过我想要再相信某人。”
帝辛的脸上终于因为痛苦而逐渐扭曲起来,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深深地不干心,“这座楼,根本就不会带我飞向星河,对吗?”
妲己沉默半响,说出了帝辛早已预料到的可怕现实,“我的家乡,也曾有过一座瑰丽绝伦的黄金屋,那两船的奴隶,便是我仅剩的同乡之人了。”
“所以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骗局了。”帝辛再一次痛苦的说道。
“并不是没有机会的,”妲己迫切的说道,“只要你能在驱动这件法宝后活下来,我们仍然可以在宇宙中航行。”
见到帝辛再一次沉默起来,妲己赶忙补充道:“我说过我会一直相信你,不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的。”
这一次,帝辛听闻后哑然失笑,“星空?航行?作为一名奴隶吗?”
妲己却是哑然无声,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这一次的沉默,很长很长。
之后,摘星楼内燃起了大火,妲己走到帝辛面前,依偎进他的怀里,瞳孔中的星辰随着火焰的蹿升再一次被血红色所侵染……摘星楼内渐渐传出商纣王的歌声:
“鸡启东阳兮,我觉朝歌。”
“昨夜之星高兮,入我楼阁。”
“昨夜之辰低兮,落彼沧海。”
“飞仙邀我以遨游兮,神寄宇外。”
“贪天河而漠苍生兮,魂葬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