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欣正在家里煲着电话粥，距离住在宁蔷薇家那天，已经过去了几个日出。
她的母亲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的。
乔欣的父亲名下有一家信息网络公司，最近因为公司的事情在外地忙的焦头烂额，家里便只剩下乔欣和其母亲。
家里是没有保姆的，当初乔欣的母亲为了追求她的父亲，练了一身家务能力，称得上家务能手的她向来喜欢自己动手。
加上这位雷厉风行的女人自小不喜欢铺张，所以一般家里的饭都是自己做来吃的，只是自从乔欣上了小学，他们的工作便开始繁忙了起来。
这时候，乔欣正和远在外地的表姐聊着关于宁蔷薇的事情，她的母亲已经因为吃饭在门外喊了三五次了。
“咔嚓。”
乔霜推开门，面如寒霜：“我叫你吃饭你听不到吗？！”
乔欣捂着话筒，先对着话筒说道：“你等一下，我先挂了。”她靠在床头，看着乔霜：“我听到了，我不想吃。”
乔霜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想吃？不想吃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伺候你是应该的？”
乔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爆发：“你伺候我？！乔霜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资格说你伺候我！你和你男人一样！每天只知道升官发财！我呢？”
她嘴唇颤抖着，指着乔霜：“是！你们一个是明星企业家，一个是政治要员，你们忙，家天下哪比得上国天下啊？他三天两头出差，你呢，哦，对，你刚上完电视，风光啊！”
乔欣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她的语气渐渐平静而低沉：“呵……那我呢？我是个孤儿吗？！”
乔霜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长年身居高位的她哪里受得了乔欣这样的一番话！
“啪！”
乔欣捂着脸颊，一言不发地看着乔霜，眼神里透着习以为常的平静。
“我不管你？你爸不管你？你吃的喝的是西北风刮过来的？！”乔霜的眼里满是怒火：“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是跟着你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就是躺在床上！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不像一个人！”
她指着乔欣的手颤抖着：“我怎么……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种……”
乔霜的那双眼里是灰心，是失望，是对自己教育方式的怀疑，她从来没有这一刻有这么深的挫败感，对子女教育的失败。
乔欣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是啊，我怎么会是你的种？你是天上的凤凰，怎么可能有我这样一个种？”
她顺手拿起外套和手机，从乔霜身边向门外走去，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
乔霜转过来，看着乔欣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里流出了两行泪。
……
一天的课程结束，宁蔷薇一个人背着书包向车站走去。
李兰今天通知了国庆的计划安排和月考的具体时间：班里计划着，收假前夕策划一次出游，在市内，具体时间应该在十月五号。月考则在国庆放假结束，也就是十月七号。
长水一中这一届高三第一次月考是全市五所高中的联考，学校对此极为重视，但由于教务处的政策问题，国庆放假不得补课。
其实高三一班的学生对这次月考更多的是期待而非担心。
这个班不仅是长水一中的重点班，在整个长水也是极为有名的，甚至随便拎几个人出来，都可以在一般的班里“称王称霸”。
考试对这些学生来说，几乎可以算做无聊的学习生活中的波澜刺激了。
而更令人倾佩的是，一班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着一技之长。
虽然是文科班，但班里有几个学生自己组织的科学兴趣小组在诸如“高中机器人大赛”上屡次斩获荣耀就是一个例子。
专精竞赛的同学也在各项比赛中名列前茅。
精英荟萃，人杰地灵，几乎称得上是整个长水的精华。
就连余蕾这样的“不良”，也曾在“全国高中生主持人大赛”上取得过第一名的荣誉。
也许就是这样的成绩，才让余蕾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吧。
说曹操，见曹操。
一个身影突然从宁蔷薇身旁窜了过去。
宁蔷薇被撞到了胳膊，他茫然地抬头看去，正好和回头张望的余蕾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就是几个穿着长水三中白色校服的学生。
“别跑！”
“别让我们抓到你！”
“快点！她快跑不动了！”
……
宁蔷薇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连忙拿出一卡通，从共享单车亭刷了一辆车，一脚跨上车子追了上去。
常年的锻炼让这几个学生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耐力和速度，宁蔷薇一时之间竟然追赶不上。
他只能埋头用力，放着书包的车篮带动着车头左右乱扭，宁蔷薇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身影咬了咬牙。
不知余蕾是怎么想的，她竟然放着大路不走，窜进了旁边的巷子！
长水三中的人如同狼群一般冲了进去，宁蔷薇跟随其后，如一道风，如一匹马。
这是个死胡同。
余蕾喘着气，渐渐平复了呼吸，她看着挡住路口的五六个人，目光凶狠：“呼呼，嘿！三中就来了你们这几个废物？”
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喘着气站直了身体：“嗬嗬……”她冷笑了一声：“呵呵，我们几个废物？我们几个废物今天就在这废了你！”
少女嘲讽地看着余蕾：“你不是挺能耐吗？继续跑啊？！”
余蕾没有说话，似乎在积攒着每一滴体力，她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可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当做武器。
余蕾眯着眼看着对面：看来今天这一顿是要逃不过了！
“噗通！”
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身影从人群里冲出，不受控制地扑倒在了三中众人和余蕾中间的空地上。
三中的学生不由自主地转身看了过去。
宁蔷薇一身校服，白金色的头发在夕阳下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他从容不迫地推开人群，走到余蕾面前站定：“跟我出去！”
余蕾看着宁蔷薇伸出的手，愕然，随后愤怒：“你发什么疯！女人的事情你掺合什么！”
宁蔷薇皱着眉头，他拉住了余蕾的手腕，转身不顾她在背后的挣扎，拽着她向三中众人走了过去。
那种从容不迫的淡定竟让对方有种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
为首的马尾少女看着快要走出包围圈的两人，突然喊到：“拦住他们！”
宁蔷薇转过头隔着人群看着她，目光里藏着平静的危险，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马尾少女走到他面前：“你装什么装？嗯？美人救巾帼？”她冷笑着：“呵，长的还挺好看……你现在自己走，我们当什么事没发生过，否则……”
余蕾站在宁蔷薇身旁：“呵呵，李沐然你有什么本事，你就给我撂出来啊！在一个男生面前耍什么威风？！”
宁蔷薇瞪了余蕾一眼：“小丫头片子！闭嘴！”
余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一种没想到有人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的惊诧：“你！”
宁蔷薇收回目光，一把将余蕾推到三米外的一旁，突然一脚踹倒了马尾少女。
“靠！”
“上！”
……
几分钟后，余蕾揉着嘴角的淤青，龇牙咧嘴地蹲在躺在地上的马尾少女的旁边，她拍了拍她的脸，正要放狠话的时候，旁边给周瑜玲打完电话的宁蔷薇走了过来。
他拍着身上的灰尘，走到余蕾的身边一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别幼稚了！回家！”
余蕾被扯了一个踉跄，她好不容易稳定了重心，一把甩开了宁蔷薇的手，揉着手腕：“你干嘛！”
宁蔷薇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回头向着被放倒的自行车走去，他扶起了车子，看着余蕾问道：“你走不走？”
余蕾撇了撇嘴，牵扯到嘴角的淤青，不由龇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不良少女”，转过来低着头说道：“不走待着干嘛。”
……
灯光温暖的小店，余蕾大口吞咽着碗里的面条，在她的对面，宁蔷薇正看着桌上摆着的一本兰语语法辅导书。
余蕾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抬起头，隔着水雾的宁蔷薇，面目模糊：“你怎么不吃？”
宁蔷薇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又把目光放回了辅导书上。
余蕾拿着筷子，看着宁蔷薇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狼狈？是不是觉得我也就那样？觉得我也就会打架，呵，甚至连打架都打不好？”
宁蔷薇抬头看着余蕾，唇瓣迸出两个字：“幼稚。”他低下头，又开始看书。
“幼稚？”余蕾有些愤怒：“宁蔷薇你别以为你今天把我救了就可以随便对我说三道四！”
宁蔷薇合上了书，看着余蕾，目光平静。
“你知道什么？”余蕾看着宁蔷薇，她仔细保护的自尊在这一刻似乎被宁蔷薇平静的目光完全击碎，七零八落，她愤怒地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说我幼稚！你凭什么？凭你学习第一？！凭你长得好一大堆人围着你转？！”
她“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宁蔷薇我告诉你你别把我当那些围着你转的！我不吃你这套！”
宁蔷薇眼睑收敛：“你说完了吗？”
余蕾看着眉目温顺的宁蔷薇，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羞耻和恼怒：“你和她们没什么两样！你们都看不起我！”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呵呵，也是，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你们放在眼里……”
宁蔷薇一边收着书，一边看着余蕾问道：“吃饱了吗？”
余蕾平静地点了点头，带着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宁蔷薇便站起来去收银台付了饭钱。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宁蔷薇推着自行车，余蕾跟在他身后。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宁蔷薇接通了电话：“喂？姐姐，啊，你处理好了？哦，那谢谢姐姐，没事，我没事的，嗯嗯，谢谢姐姐，那我先挂了，拜拜。”
他转过来对身后的余蕾说道：“没事了，那几个人被带去派出所了，只是教育，不会和我们牵扯到什么关系。”
宁蔷薇说完，也不理会余蕾，自顾自地就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余蕾跟在身后，她看着宁蔷薇的背影，她突然感觉到无所适从，今天以前，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现在，她连怎么和宁蔷薇相处都不知道。
她的狼狈，她的凌乱，全都被宁蔷薇收于眼底，而她的骄傲，也在宁蔷薇的目光里如同掉落的玻璃。
余蕾快速走了几步，来到宁蔷薇的身侧问道：“我们去哪儿？”
宁蔷薇侧过脸看着她说道：“先去我家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哦……”少女的声音里少了些桀骜，她用调侃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宁蔷薇你挺能打啊？那可是六七个人！还是女生……”
“……”
路灯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孩儿，手揣在口袋，如同一只猫，跟在他的身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