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升起,一道稚嫩的身影便出现在白虎剑派的前院。
虽然年纪尚小,公孙英便已经展现出了不错的天赋,每天早上更是会早起练剑。
不过今天公孙英只脸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停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阿陌师兄。”
公孙英拄着手中的剑,对着大门开始发呆。
“吃饭了阿英!”
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钻入了公孙英的耳朵,把正在望着大门出神的公孙英拉了回来。
“四师兄。”
来者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消瘦中年男子,一双眼睛长的和鱼眼一般,几乎突出了眼眶。
这人就是跟随薛仁虎时间最长的弟子老四杨大眼。
“最近练剑辛苦了,多吃一些吧。”
今天的早餐是肉汤饼,肥腻猪肉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刺激着少年的嗅觉。
“谢谢四师兄。”
公孙英接过了杨大眼端来的肉汤饼,坐在台阶上大快朵颐。
杨大眼看着公孙英狼吞虎咽的样子,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似乎有一丝贪婪掺杂在了里面。
“慢点吃,不要着急,厨房还有。”
杨大眼站到了公孙英的身后,抚摸起了公孙英的头发。
就好像抚摸恋人一样。
“要是永远都可以这样该多好……”
杨大眼低声嘟囔着,而正在认真享用美食的公孙英却没有注意到杨大眼在说些什么。
“终于回来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砰砰砰……”
“是敲门声!师兄他们回来了!”
公孙英猛的跳了起来,手里端着的肉汤饼洒了一地,整个人直接冲向了大门。
打开沉重的大门,门外是两个疲惫的男人。
一个面无血色,任由清晨的曙光打在脸上,也看不见一点血色,原先那张坚毅的脸,此时只能看到“虚弱”二字,两肋的不断渗出血来,血腥味扑面而来。
另一个看起来要好不少,雪白的俏脸上微微带着红晕,但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却没有什么精神,身上还穿着不男不女的赤红色羽衣,羽衣上沾满了淤泥污垢。
看来这两个人,当真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呀。
“阿陌师兄!”
公孙英上前扶住了面色苍白的薛阿陌,薛阿陌似乎是找到了支柱,雄壮的身体整个的倒在公孙英身上,紧闭着双眼,显然是已经昏了过去。
“把这个……交给师傅……”
尹清玄颤颤巍巍的递给了杨大眼一个皮袋,袋子圆滚滚的,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还有他的那个……”
尹清玄指了指薛阿陌的腰间,薛阿陌的腰间也有一个圆滚滚的皮袋。
看来,两个人都完成了任务。
“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尹清玄点了点头,独自回了房间。
杨大眼看着尹清玄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什么滋味。
这两个小子都是好福气呀!
转眼到了中午,众人用完午饭便聚到了会客的大厅。
除了早已脱离师门自立的三名亲传弟子,所有有名的弟子都聚到了厅里。
薛仁虎难得的恢复了神智,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着。
薛仁虎似乎每年的春天都会恢复神智一段时间,这时候他都会传授亲传弟子一些剑法或者对他们进行剑法上的指导。
如今已经垂垂老矣的薛仁虎,准备为自己的女儿挑一个乘龙快婿。
眼前的两个最年轻的弟子都出色的完成了自己安排的任务,真是难以选择呀……
“真是十分出色呀你们两个。”
薛仁虎面带微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子,脸上的皱子聚在了一起,把眼睛都挤成了一道缝。
“可惜我的女儿只有一个呀……”
要宣布谁能成为他的女婿了吗?
薛阿陌偷眼看向了阿九,阿九也在看着他。
尹清玄也偷着看了阿九一眼,不过他看到的却是阿九在看薛阿陌。
真是令人痛苦呀,这个女人竟然喜欢的不是自己。
“那么……就由你来做我的女婿吧!”
薛仁虎突然好像疯病发作了一样,冲到阿九的身旁把她高高举起来扔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的呆住,常年面对疯虎一样的薛仁虎,让他们面对这变故也一动不敢动。
但是有一个人不一样。
尹清玄就像一道流星,飞身接住了被薛仁虎扔飞出去的阿九。
“没事吧,阿九小姐。”
尹清玄抱着阿九,平稳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好……好……就是你了……就是你了……”
薛仁虎似乎又变的有一些疯癫,但是看尹清玄的眼神似乎十分的满意。
“啊……!爹!”
而阿九听到薛仁虎的话之后,却是发了疯一样挣脱开了尹清玄,跌跌撞撞的跪倒在了薛仁虎面前。
“不!爹!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虽说是“父母之命”,但是阿九的心里一直都只装着一个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阿九会反抗,都感觉有些惊愕,也不知是否该说些什么。
“阿九,从今天开始,你的丈夫就是尹清玄了。”
薛仁虎的话掷地有声,就像春雷一样轰击在了阿九的心坎上。
“不!爹……”
“师妹!你就听师傅的吧!”
阿九本来是还想反抗的,但是一个男人制止了她。
是薛阿陌。
“不……师兄……为什么会这样……”
阿九已经泪流满面,她回头看着薛阿陌,眼神中说不出的绝望。
薛阿陌此时什么表情都没有。
“师妹,听师傅的话。”
薛阿陌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像看不见波纹的水面一样,就连眼神也有一些空洞。
小时候,薛阿陌曾被薛仁虎关进了一个满是豺狼的房间里,防身的只有一把剑。
阿九清楚的记得,第二天薛阿陌活着走出了那个房间,虽然满身是血,虽然已经伤痕累累……
但是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和没有波纹的湖水一样的平静……
还有眼神,也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对呀,无论何时,薛阿陌也只听薛仁虎一个人的,哪怕被关进过装满豺狼的房间也一样。
薛阿陌就是薛仁虎豢养的幼虎呀。
“都听爹的吗?把心爱的女人让给别人也无所谓吗?”
阿九问着薛阿陌,但是薛阿陌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答。
“下月初九成亲吧,那是个好日子。”
薛仁虎起身离开了大厅,没有再多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散去,包括薛阿陌,也不知何时离去了。
大厅中,只留下了尹清玄和阿九。
阿九已经停止了哭泣,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再落下。
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呀。
“我会对你好的阿九。”
“不,你怎么做也不会有他好的,因为你不是他。”
阿九站起身来,用手把脸上残留的眼泪全部抹去。
“也许你会成为我的丈夫,但是你不会成为我的男人的。”
阿九的话耐人寻味,阿九看尹清玄的眼神也耐人寻味。
“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努力成为你的男人的,阿九小姐。”
尹清玄对着阿九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大厅。
“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阿九望着尹清玄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决绝。
邺城西门外山上的竹林,是薛阿陌的“家”。
虽然薛阿陌从小就住在白虎剑派的大宅里,但是他还是偷偷给自己安了一个家。
他一直都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真正拥有一个家……
和阿九小姐一起拥有一个家……
不过,已经没有机会了。
竹林中,一根根翠绿的墨竹被长剑拦腰斩断,横卧在了生养它们的大地上。
斩断它们的人面无表情,只是在疯狂的劈砍着。
“真是奇怪的人,明明满是愤怒和悲伤,却一声不吭。”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突然从竹林的深处传了出来,落在窸窸窣窣的竹叶声中。
说话的人应该内功很高,竹林四周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而薛阿陌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舞着剑,劈着竹子。
“你这样可是会憋坏自己的,年轻人。”
那个男人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过还是看不见任何踪影。
好像已经停不下来的薛阿陌仍然无视了这个声音。
“真是个怪人,我来陪你玩玩吧。”
男人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从竹林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漫天的竹叶携着丝丝剑气袭向薛阿陌。
薛阿陌没想过来者竟然有这样的手段,忙舞动长剑罩住了全身。
但是这些竹叶……似乎暗藏着……
暗藏着剑法?!
凌乱的竹叶化作的剑气从四面八方袭来,看似没有章法,却又有迹可循,眨眼间便在薛阿陌的身上留下了数十道细小的伤口。
完全不是对手!
薛阿陌短暂忘却了一切,专心抵御起飞来的竹叶。
“小兄弟,你倒是有些灵性。”
这一次神秘男人的声音薛阿陌听的十分仔细,他抬头望去,竟在一根两丈多的竹子上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竟然站在竹叶上?!
多么恐怖的轻功……
风突然停住了,竹叶也平和的落了下来。
薛阿陌也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奇怪的道士,今天又碰见一个武功更加恐怖的男人……
“小兄弟,能说说你的烦恼吗?”
神秘男人从竹林上空落了下来,就像用法术飞下来的一样,平稳的落在薛阿陌的面前。
看长相,只不过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虽然生的浓眉大眼、面正口方,却也只是比普通人耐看一些,不过身上的衣服,却不是中原人士的衣服;可现在正是“五胡乱华”的乱世,在北方看到几个异族胡人,也不是稀奇事。
面对神秘男子的询问,薛阿陌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就不回答了吧。
薛阿陌收起了长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年轻人。”
神秘男子又嘟囔了一句,而薛阿陌只当没有听见。
“算了,是时候去见老朋友了。”
炙热的阳光下,神秘男人再次凭空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