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已过三更天，明月高悬，星辰点点，忽明忽暗。
燕明空做了一个梦，很美，令他心安，梦醒时分，眼角，流淌着不舍的泪水。
他伸手摸了一把泪珠，自嘲笑了：“明知是一场梦，可我感觉，你就在我身边，看来我病的不轻啊。”
他的轻抚手腕，这里，是一缕发丝，几根金线，编织而成的手绳。
梦醒啦，酒空了，流转回首，向来萧瑟处。
一个人倚在床头，看着房顶，淡淡出神。
“老黄啊，拿酒。”毫无生机的话语，伴随着咳嗽音，他对着门口唤了一声。
“公子，没有了。”
“哦。”燕明空摇头，望着空荡荡的酒坛，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在发呆，神游天外。
苦涩。
现如今，醉酒都是一种奢侈，我还能做什么。
门外，老黄幽叹，没有进来，害怕孤独，才享受孤独，讨厌黑暗，才会躲在黑暗里。
“你家公子，他的身体很糟糕。”石井边，暮雪澜看着黑黝黝的井，没有抬头。
老黄盘坐门口，手持鱼竿，虚空，泛起万千涟漪，看了女子一下：每每午夜梦回，都是一个轮回。
血泪史。
现在的公子，已快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了。
很虚弱，几乎到了风烛残年的程度。
老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徒留一声叹息。
“你想说什么。”暮雪澜看着石井，淡淡开口。
“算了。”老黄摇头。
许久，暮雪澜轻笑，看着身前的石井：“你们来自何方，意欲何为，或者说，是为了它。”
……
老黄沉默，没有回答，似在思索，该如何去说。
时间悠悠流逝，这个女子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万籁俱寂。
春风拂面。
她气质百变，可以傲视三大境任何人，只要她愿以，几乎，没有生灵能够抵挡。
傲世天下。
绝代风华。
就连诸神黄昏，那颗死寂的心湖，也都，泛起一阵涟漪，这个女人，着实恐怖。
“井中的那个存在，很不好相处，稍有不慎，尸骨无存。”老黄转移话题。
“你好像了解它。”
“多少知道一些吧，这是一位黑暗中的巨头，纵横千古无敌，轮回的执行者，终结了三个宇宙纪元，它的存在，是一场变故，没有人愿意招惹它。”
“那它，为什么会困在这里，一个贫穷的地方。”
“小丫头，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千山万崖，残垣断壁，若非必然，可能，这一生，也不会出显圣于此吧。”
暮雪澜沉默，自己为什么会在此，黑暗巨头又为何会存在此地，被镇压不超生，为什么啊？
三种原因。
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只因，现实很伤人。
暮雪澜是一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点破。
她一笑倾城，风华绝代，终于回首了。
惊艳？
清纯！
神圣不可侵犯。
诸神黄昏静坐，盯着鱼竿，轻笑，没有说话。
是啊。
百因必有果。
斩不断。
想斩断过去，了却因果，真的，很困难。
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有几人能做到放下一切，万事皆空？
放不下啊。
回首，暮雪澜轻挽秀发，微微一笑很倾城。
都说，微笑是最好的伪装，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世人不知，这里，竟囚禁着一位魔神。”
不论真假，至少，现在的暮雪澜很洒脱，恢复了面对世人，独一无二，绝代风华的一面。
“百因必有果。”他听过这一位的传说，只是不太清楚，内中隐情，很少有人知道，他也只知道一鳞半爪。
……
两人相谈，东一句，西一句，天南地北，不知芸芸。
后来。
暮雪澜离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老黄一笑，摇了摇头，闭目养神，虚空垂钓。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后山。
一片墓碑群，老黄屹立在自己公子身后。
周边，墓碑几十座，四周，没有阴森恐怖，反而，鸟语花香，自己公子跪在一座没有名字，没有落款的墓碑前，喃喃自语。
黄纸，香烛，食物，整整齐齐摆放在墓前。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去去帝都，先来这座山村的目的，没有之一。
只是，不曾想到，暮雪澜这位绝代风华的神女，也在这个早已被人遗忘了的地方，并且，住了下来。
是一场意外。
不远处，老牛哼哧，安静的拉着车辇，缓缓驶行。
老黄没有劝，没有问，和黑暗巨头那件事一样，关于墓中人，他知道的不多，恩恩怨怨，也不甚清楚。
只需要，陪伴公子身边便可以了。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
对错。
谁能说的清啊。
忽然，老黄一步踏出，上前，将一道繁杂的神纹，打入了自家公子头顶。
只见。
燕明空如血的瞳孔，渐渐的褪去，回复了正常。
这座墓，是他的心魔，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心灵，痛的无法忍受。
这时。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它，是一个守墓人。
淡淡的看了这里一眼，就离开了，没有过来，冷漠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燕明空轻闭双眼，呼出一口气，道：“虽然不愿意，我还是来了。”
老黄走上前，搀扶公子，现在的公子，很虚弱，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走吧，将该做的做了，没有了结的了结了，此后，咱们，就回去吧，以后，世间的纷扰，皆与我无关了呀。”
老黄搀扶着他，离开了，原地，只有香烛还在燃烧，随风摇曳。
临走时，看了人影一眼。
驾着车辇，挥动鱼竿，老黄幽叹，五味陈杂。
老牛拉车，稳如山岳，很慢，又很快，这是一种复杂的感官，仿佛，跨越空间，行走在时间长河上。
墓地，山林中之，黑袍，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辇，没有说话。
挥手，洒落一道光华，垂落在陵园四周。
他的一生，很精彩，堪称绝伦，但也很悲催，举望千古，世间少有也。
它的怒火，燃烧天际，不久的将来，定，清算一切。
而现在，它，很平静，随意，不问世事，深居简出，只为了那一天。
不着急。
慢慢来。
随后一道夹杂着残缺信息的石头，被它抛飞，不知道就落在那个地方去了。
算计。
这只是一个开始，有趣的，还在后头，谁都跑不了，也逃不掉。
它消失了，陷入了沉睡，降临世间，就在眼前。
清晨。
感受着空荡荡的院落，暮雪澜轻轻一笑：走了吗！也好，如此，就也没有人来打扰了。
伸手捏住一枚落叶，十指，不沾阳春水，玉腿笔直修长，前凸后翘，美不可方物，令人欲火焚身。
坐在枝丫上，赤足，晃动着一双洁白的小脚丫。
“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暮雪澜莞尔一笑。
她是一个复杂的女子，淡看世间事，不问东阳起，不看夕阳落，有时魅惑众生，令人一见欲火焚身，有时纯洁无暇，温柔如水。
有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
……
几天时间，悠然流逝，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跨越山脉，穿过沙漠，中间，更是经历了几场埋伏。
车内。燕明空身边摆着一壶酒，一只杯，没有菜，双手收拢在袖，低头小睡，面带笑容。
是的，他醉了，醉梦中，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子。
她坐在山涧花谷，恬静淡雅，修直的双腿，拢和，脚丫摆动着溪水，一身白衣，蓝色烙印边路。
他，仰躺在她的美腿上，闭着眼，感受着心安。
“师尊，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找不到。”
美人儿，没有说话，只是轻抚他的头发，露出恬淡的微笑，很美。
“我想你了。”
……
悠悠醒来，他抓起身边酒壶，狂饮几口，喃喃自语“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啊。”
深藏袖袍中的手腕上，那一条手绳，是他唯一的寄托了吧。
梦醒了。
终究是一场梦，一梦了无痕，醒后，不见美人面。
不远处，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少年手持铁链，赤足拉棺，鲜血淋淋。
一步一步，难如登天，但他没有放弃，在努力着。
活人为死人拉棺，死人为活人送运。
步步艰辛，像极了童话故事，美而凄凉。
可怜吗，不可怜，想得到的更多，成为人上人，哪一个，不是付出了所有。
卖身葬父。
有这样一个女子，卖身葬父，很美，为何没人上前，只因，谁也不知她是不是骗子，世界上，这样的人太多了，人心，早就冷了，凉了，根本不问真假。
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与我何干。
这就是人心，惶惶天威，人心本恶。
世人皆有自己的造化，不要想着别人的施舍。
自身强，才是硬道理。
别人为什么强，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老人家，请你帮帮我。”小姑娘泪眼婆娑，对看向她的老黄哀求。
若非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放下自尊，乞怜它人。
矛盾论。
能放下自尊的人，内心深处，又是何等的凄凉，绝望，无助。
没有愿意做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善人，也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做一个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