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瑟,但又显得洒脱。
同时,有些事情发生了。
这是一座黑色的城池。
巨大的黑色方砖垒成的城墙极为宽广,上面笼罩着淡淡的黑色雾气,宛如匍匐在大地上一只狰狞的黑色巨兽。
城墙两边是一条河流,但这条围绕着巨大城池的河中流淌着浊黄的河水,仿佛其中泥沙翻滚。
河里跃出几只鱼,都长着人头。
城市里的一座华贵宅院中,一张微黄、边缘粗糙的纸突然自燃,在黑雾弥漫的屋子里燃起一道亮光。
伸过来一只手,这是只很美的手,骨节分明,皮肤莹莹如同白玉。
这只手自如地拿起还燃着火的黄纸,轻轻一甩,火光腾地起来。火苗跳跃,映得这人的面容忽明忽暗。
这应该是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袍,袍子上纹着金丝纹路,显得雍容华贵。黑发披散着到肩上,面上带着个黑色面具,狰狞可怖。
他眼睛幽深,看着眼前黄纸燃着,眼睛中突然闪过一道黑色亮光,犹如火焰。
“怎么了?”不知从何处的声音。
“有人抢了先。”这是一道好听的男声,温润优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为他们报仇吧。”
一道火光从这座院子里飞出,周围闪烁着些许黑色火苗,不时在空中炸响。
火光速度极快,很快到了目的地。
这是城中一块黑色的土地,大地上长着一颗颗高大的巨树,这些巨树都极为粗壮,叶子黑黝黝的,呈现出铁的质感。
树的枝杈诡异地生长着,没有分开,而是紧紧缠绕着巨树的树身,犹如钢铁牢笼。每颗树上都站着几只乌鸦,黑色羽毛宛如钢铁,眼睛通红,远远望去宛如灯笼,又宛如守门的卫兵。
火光看似缓慢,实则速度极快地飞到这片树林中。树林边缘的一只乌鸦大声叫起来,“嘎嘎”的声音极其刺耳。
火焰扑到乌鸦身上,轰的燃烧起来。乌鸦发出恐怖的叫声,腾地飞起来。
火焰之中,乌鸦消失,一道隐隐约约的人影往西方飞去。
……
春天是个好季节。
花开,万物从枯寂中又伸出手,草慢慢从地下钻出来,给世界予以颜色,世界笑笑,很是可爱。
涂南此时就走在一条草路上,此时正是清晨,太阳在东方慢慢往上爬,阳光不冷不热,适合赶路。
涂南身穿一身青色袍子,下摆沾了些泥土,鞋上灰扑扑的,但眼睛很亮,他已经很久没看过春天了。
涂南头上没扎簪子,他感觉太麻烦了,简单扎个马尾,背后一个黑色布包晃晃荡荡,打在一把油布伞上。
这是个平凡的布包,包里没什么东西,几个火折子,一套换洗衣物,还有些杂物。
最占地方的是好几张黄色大饼。这些饼很像前世的馕,干燥,因而能坚持很久不腐坏,这也是涂南远行必备的。
这个布包里面装了很多,但真正珍贵的在涂南怀里,他怀中有个袋子。袋子里放着一块玉牌和几块金子。
几块金子很好理解,这是涂南那天从高家带出来的银子,后来沿路行走中找了个城市都换成金子,易于携带。当然还换了些铜钱,现在都在涂南腰间的一个钱袋里,用来平时使用。
至于玉牌,这是涂南身上除了铜片之外最珍贵之物。当日涂南杀了高轩,不敢碰那张黄纸,因为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但这块白玉牌,涂南想了又想,还是带走了。因为在高家人的讨论中,他听到这玉牌中带着修行功法。而高轩看这块玉牌时的眼神也让他意识到,这个牌子很珍贵。
涂南需要修行功法。
这几日里,涂南不断尝试要解开这玉牌里的秘密,一无所获。
走在路上,身边的田地里有很多农人在耕种。
他们大多数是男人,弯着腰,手里拿着锄头,太阳刚刚升起,田里甚至还有薄雾,他们头上已经有汗了。
也有几家地里有只耕牛慢慢走着,不时“哞”的一声,接着就是一声响鞭,但没打到牛的身上。
有谁舍得呢?一头耕牛对一个家庭来说就是最珍贵的财物。
春耕,是一个农民必须谨慎以对的。春耕没有做好,会有人饿死。
停下脚步,看着田里那些男人摸一把汗,看看天,就接着又低下头,继续着牛马般的劳作,涂南想起了那个遥远世界的自己的父亲,叹了一口气。
但一个人的叹气没有任何作用,涂南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准备接着赶路。
但是事实总是不遂人愿。
在涂南一旁的一块田里,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这是有人打了空鞭。
涂南应声看去。这是一块还不错的田,土地已经被翻了一半,犁出来的田一道一道翻着。
田里是一头身材高大的耕牛,这头耕牛油光泛亮,肩胛宽大,耕牛头上两只犄角中的一只已经从中折断了,左边一只前尖后阔,犹如铁铸,这是头极其健硕威猛的老黄牛。
牛身后拉着犁,“哞”得叫了一声。旁边站着一个老头,说是老头,其实身材高大挺拔,只是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此时手里拿着个鞭子,朝着空中“啪啪”甩去,但耕牛根本不动分毫。
老农看牛根本不动,气得发急,心下发狠,“啪”得一声,一鞭子抽在耕牛身上,顿时牛身上抽出一道红色血线。
“啪”又是一声,大黄牛低沉地“哞”了一声,声音中很是痛苦。在涂南眼中看来,这只威猛黄牛的眼睛瞬间红了。涂南心中升起警惕,肌肉紧绷。
“啪”又是一声,在初升的太阳光下腾起一道血雾。还没来得及第四声,耕牛鼻子吐着白气,眼睛鲜红欲滴,仿佛充血,十分邪异。
涂南登时大惊,本能地右脚重重一踏,腰间断刀闪电般飞出,同时腰间用力,脚下一摆,化为一道青色影子向田间跃去。
此时黄牛身形猛地一转,那一只犹如铁铸般的角已经闪电般刺向一旁的老农!
老农大惊,眼中全是惊恐之色,面前一只黑色长角犹如沙场中的长枪一般带着凌厉劲风朝自己刺来,只能绝望地看着牛角朝自己越来越近。
老农正绝望时,突然眼前飞来一道凌厉青色,直直砍向牛角,“咚”的一声,牛角随着青光飞离,旁边跃出一个穿青袍的青年男子,右脚带起一阵劲风,狠狠踢在眼前发疯了的黄牛身上。
“哞”得一声,一脚下去,黄牛重重倒地。
老农看着眼前奇怪发型的青年,心神一松,双眼一黑,倒在地上。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
一把黑色长枪带着无尽的鲜血狠狠刺到身上。
痛!!
老农醒过来。勉力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带着泪痕,眼睛发红甚至有些肿的脸,这是他的妻子。耳边传来话语声。
“涂兄,莫要再多言,今日多亏你仗义出手,救了家父一命,姚远无以为报。”这是个年轻声音,听起来文绉绉的,是他儿子的声音。
“姚兄,何至于此,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声音倒是没听过。
“涂兄举手之劳,却是救了我们一家,且受姚远一拜。”
“不可不可,姚兄折煞我了。”
听了两人推辞来去,一番酸得不行的对话,老农从床上下来,已经想起发生了什么。
老农出了门,此时太阳当空,阳光直直照着,篱笆扎成的院墙里是个不大的院子,左面一口水井旁,两个人站着。
两人相对而立,都穿着身青袍,只是左边年轻人看起来极瘦,青袍挂在身上,如同挂在衣架上。他袍子很旧,甚至有几个补丁,正是老农儿子姚远。
右面那个年轻人年纪看起来和姚远差不太多,但身材高大挺拔,头上扎个奇怪发型,一身青袍,显得挺括潇洒。虽然袍子很新,但上面沾了些灰尘,腰间挂着一把古铜色的刀鞘,刀鞘中插着一把长刀。
老农出了院子,直直跪下,口中大呼:“多谢恩公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