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西北魏国境内,志安城中(魏国国都),朝堂之上,魏侯梁田一路高歌迈着长风步入,紧随在其身后半步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姿态随意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约莫十八岁上下,长得与梁田有七分相像,两缕长鬓任风轻浮,半白长发随意披散,其上定有八柄如剑玉簪,玉制佛珠掌于手中,白衫上有泼墨江山,学士风甚浓,样貌也颇为丰神俊朗。这人便是魏侯梁田的三子,名曰:梁超,世人也称他为:江山公子
(与其同名的还有:天演公子——向凌尘,覆石公子——付威,衔威公子——巫平川,狼星公子——屠九。这五青年才俊各有所长,在已知的年轻一辈中都是才情出众,因此才得以公子名号!)。
朝堂之上的大臣见梁超竟紧随魏侯半步步入朝堂之中,神色各有变化,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却也无人交头接耳。
能矮侯爷半步的,除了那可以世袭侯位的继承人和侯爷身边的大红人以外,还能有谁有如此光荣?但是世袭魏国爵位的子嗣人选早已定下,是梁田长子梁贺,这般看来,梁田的作为在列为大臣眼中便有深意可寻了。
“哈哈哈!今日本侯爷心,不论政事,只聊趣事,如何?”梁田刚刚坐定,便大袖一挥,高声笑道。江山公子梁超也是被仆人推到梁田左手次席(在夏朝以左为尊),微笑地着看着诸位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群臣们,心中微叹:“小小的一个站位礼数便让大臣们心情变幻,人心骚动,却无人敢上前指出。呵,我的好哥哥啊,你对于大臣们的控制,看来做得还远远不够到位呀。”
这时候,一个一身品红朝服的老者向前走了一步,开口便是泣道:“侯爷,魏国即将战火连天!你怎么还能如此兴高采烈啊!”
此人,魏国丞相——何晴。
前一秒自己还说只讲趣事,后一秒就有人直接开口而泣,这可让梁田很是气恼,如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得也是二十个板子下去了,可偏偏他无法斥责这名老臣,谁叫他是两朝元老、威望颇高的何晴呢?
梁田皱纹问道:“何晴,何事让你如此焦虑啊?”
何晴躬身一拜,抹了抹眼角的泪滴,“侯爷可知道近日吴侯孙皓从我国境内经过?”
“当然知道,孙皓从我的地盘过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梁田点头。
“那侯爷你可知孙皓他好死不死的在我魏国遭到刺杀的事情?此事一发生,我魏国就是跳进澜江也洗不清了啊!咱们魏国和吴国之间好不容易有了几年和平,可这一刺杀,我国边境又将不得安宁,民众又将受苦了啊!”(澜江:夏朝境内最凶猛的河流。)
“哼!何晴,你真是胆小如鼠!要我看,吴国若敢打过来那最好!若是不敢,老夫率兵杀过去也未尝不可!”何晴刚刚说完,粗犷的声音便从武将一列中传了来。
“王狄!我可是忘记了当年你攻打平关(孙吴梁魏交界,孙吴境内。)的场景了吗?十五万大军对战八万,竟数月不下!你还和我说什么举兵伐吴?”
何晴不用看也知道数落他的人是谁,毕竟能用这般语气和他说话的除了那同为两朝元老的上将军王狄以外,还能有谁?
王狄站在武官之首,怒睁着双眼瞪着何晴,大概是因为气急,铠甲之下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他指着何晴一字一句的道:“呼......喝......你不说这事还好,既然说了,老夫就要和你好好论一论当年的是非了!”
“当年向墨轲狡猾,据守平关,任我如何叫阵都不出关迎战,你教我怎么办?我只能拖!拖到吴国粮草供应不足,向墨轲破釜沉舟的那一刻!可你倒好,眼看着那一天就要来了,平关之内炊烟渐稀,你竟然谗言让侯爷收了我的将军印?换了那个叫什么傻鸟的?那个狗屁不懂的小崽子能懂什么?到最后大好局面没了!军队还被一击而溃!”
“我有什么不敢提的!?当时你给侯爷来信,说要粮草,说要和吴国打持久战,等吴国粮草耗尽,一举总攻。我当时可是什么话都没说就给你去筹备粮草去了!那么多粮草啊,你以为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后来我好不容易筹措齐了粮草,以为这下你够用了了吧!可是一月又一月,你月月来光要东西不放炮,西南战局,连个声响都没有!你可知道当时粮仓都被你吃完了吗!?你可知道,在这样熬下去,平关那还没有断粮,我魏国都城都要断粮了!”
说到此时,王狄便显得有些气弱了,他和何晴虽有不合,但大多就事论事,也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强起争端。“那你也不应该怂恿侯爷收了老夫的将军印!你让一个狗屁不是的东西去打平关,那还不就等若让十几万大军给向墨轲如砍菜切瓜样的斩喽!?”
“真是有理说不清!”何晴气呼呼狠了王狄一眼,一挥长袖,转首对着梁田躬身道:“总之侯爷,魏吴之间千万不可再生事端,我国农商今年来才刚刚有所起色,还吃不消魏吴之间的拼死一战。”
被何晴这么一说,梁田顿时陷入的长长的深思之中。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梁超见自己的父亲此刻又开始泛起了犹豫,便知该自己出场了。
“何大人,实话与你说了吧,刺杀之事就是父亲与我深思熟虑之后一手策划的,所以,这意味着,我和父亲早就想过和吴国决一死战了。”
何晴闻言,一脸震惊,随即气急败坏的拍着大腿说道:“公子,你!嗨!如此昏招,可是害了魏国啊!”
似是觉得责骂梁超也无用,何晴又对着高坐的梁田激动的高声说道:“侯爷啊!公子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你也没看清吗?“
“何晴!你是怎么和侯爷说话的!?”王狄怒喝。
何晴瞟了一眼王狄,他现在并没有心情搭理他,他望着梁田神情恳切的继续道:“现在整个夏朝因蜀国的分裂而风云搅动,我们靠近风暴的中心,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还未搀和其中。这本是一次可以坐山观虎、养精蓄锐、填充国库、丰富兵甲,以今日之息换他日之醒的好时机!可侯爷与公子如此作为,却是舍弃了本是可以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而选择这孤注一掷的山路险栈,让我们魏国又卷入这纷乱的战火之中啊!”
听何晴如此述以利弊,梁田顿时感到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自己行事的确有些鲁莽了。
然而何晴如此声情并茂的演讲却撼动不了梁超丝毫,梁超微微动了动,让身子坐直了起来,轻声说道:“何大人真的以为我魏国还躲的过去?难道你把四国会盟的事情给忘了?既参加了会盟,这场风暴,我魏国就注定躲不过去了!”
他继续道:“好,就算躲的过吧。当今乱世,正是群雄并起之时,何大人为何不思如何从乱世之中谋取利益,而选择闭目塞耳、闭门造车?为何不在意世间变化,而只是满足于自己小小的进步?为何不明白大浪淘沙,只享受于偏安一隅?如此,难道不是庸碌之人才会有的想法吗?古往今来,凡是称霸天地之人皇者,谁又何曾惧怕过这四起的烽烟?他们无一不是越战越强,越挫越勇,在这弱肉强食的游戏里强取豪夺,成就自身。何大人,我说的可对?”
如果说何晴的话宛如重锤,轰的人震耳发溃,那么梁超的言语就好比银针,锋利刻毒,且一针见血。
略作停歇,梁超微喘了口气,“何大人,你也清楚,这小小的吴国与我魏国虽然有些年没发生过大的战斗,但小规模的冲突却是一直不断。他们常扰我西方民众,使得西境民不聊生,泉州(与吴国方州接壤),一个沃壤之州,却年年需要国家补助。呵,你说这样的吴国如何能让再任其恣意妄为吗!?”
梁超一拍扶手,声音高昂且激愤,“与其让它如蚊子一样在我们耳边嗡嗡作响,那还不如一鼓作气灭了他们。长痛不如短痛!如此做既能扬我国威,又能安定后方,还能扩大国土,何乐而不为之?”
虽说梁超的话里暗藏了许多对他的暗讽之语,但何晴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梁超的观点了来。议论之事本就是打压与抬高,况且,如果是为了魏国好,这一点小小的名誉损失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那请问公子,若是我魏国与吴国战起,平关你又要如何攻破?你要知道——平关不破,吴国不灭。”
梁超哈哈一笑,仰直了身子,目光中满是自信。
“平关之坚,一在向墨轲,其次才是墙高壁厚,若无向墨轲,我王狄大将军取平关,如探囊取物般轻松!”他略喘了一口气后又问何晴道:“在何大人眼中,向墨轲于孙皓而言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一个忠勇的护国人,一个坚不可摧的镇国柱石,是个英雄。”何晴不假思索的回道。
然而梁超却是笑着否定了何晴的看法,“何大人所言还是站在了我们的立场上看的,而非是孙皓。”
何晴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梁超理了理袖口,微笑道:“对于孙皓来说,向墨轲是一个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无败将军。”
“何大人可知道向墨轲手中掌握着多少吴国的兵马?”
何晴摇头,他是一个主内的大臣,对于这种对外的战事情报了解的还不甚详细。
“六成。”梁超伸手捏了个六,轻笑道:“这意味着,如果向墨轲想反,轻而易举。”
“可孙皓看上去并没有提防向墨轲的意思,公子又如何从这下手,坑害于他?”
“哈哈。孙皓不是不防向墨轲,而是没意识没理由去防。所以,我们只需给他一点小小的帮助。他既然缺少理由,那我们就给他理由。他没意识到,那我们不断地提醒他去意识到。孙皓向来多疑,如此一来二去,他自然会疏远向墨轲的。到时,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时机,直取平关!平关一破,吴国无坚可守,三月之内,必亡。”
何晴细细一思索,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公子,事有万一。若是孙皓虽有提防向墨轲,但平关依旧派他前来据守,那有该如何?”
梁超点了点头道:“的确,事有万一。所以,我还有一计划。”
“哦?请公子言明之。”
“我观吴国情报,上说,孙皓此人曾有大毅力,二十五岁即位之前整日与书山卷流相伴,不沾人欲,长时间欲望积压,让他在三十岁后对于男女之事甚是迷恋。瞧瞧,他现在有五十七了吧,都已是天命的年纪了,可他的妻妾数目几乎还是年年见涨,实在有趣。”
何晴不知梁超为何突然谈到孙皓的私生活上了,不过显然后者的计策与此有关,他安静的看着梁超,等待着后者的下文。
梁超在重咳了几声后继续说道:“何大人可曾听过民间的一句俗语:‘西有凤凰绝天下,东有鸾雀艳世间’?”
何晴笑道:“怎么可能没听过,这句俗语说的是天下最美的两名女子,俗称‘凤凰’者名曰‘晏黎羽’,是巫王巫平川的王后,雍容华贵,气质超群。俗称‘鸾雀’者,名曰‘白婧琪’,艳冠世间,是晋国......嗯?晋国!?”
一说到晋国,何晴顿时反映了过来,晋国不就是这次会盟的目的地吗!
“哈,看来何大人也发现了。”梁超笑了笑。“‘凤凰’‘鸾雀’虽各有其美,但都是天下绝色!前者风华绝代,后者妖艳诱人。依孙皓的性格,遇见此等美人又怎舍得错过呢?既是没错过......呵呵,温柔乡,英雄冢,何况那入冢的是人孙皓?”
何晴轻捋了下胡须,他算是明白梁超的算计了,“原来如此。若是孙皓娶了白婧琪,日夜笙歌之下,如其精力又如何够用?久而久之朝政便是荒废了。”
“好计策,如此计谋,超儿将来必然大大有为!”一旁同有疑惑的梁田恍然大悟,大笑着不留余力的赞扬着梁超。这有引得一群文武众臣侧目。
对此何晴却表现的丝毫不在意,“少主,就如你所愿。孙皓娶了白婧琪,朝政荒废,但这又如何呢?”
梁超笑道:“何大人,你怎么还不明白?孙皓五十七岁啦!但他连嗣都没立下啊!自他长子孙淼被废,他最宠爱的四子孙涵今年都已经三十二啦,人生都已过半,平日里若是孙皓日日勤政,他倒是不会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但如果孙皓开始荒废政务、夜夜笙歌,朝中大臣人心惶惶了呢?如此天时,正是继承大位的好时机,孙涵会不产生别的想法吗?我可不信。就算他不想动,滚滚的浪潮,也会退着他动的!”
“如果孙涵一动,孙皓其他的子嗣怎能甘于人后?再加上孙皓此人极为恋权。到时候,吴国,就一场父子大战、兄弟阋墙的绝世好戏!那时,我们举兵伐吴,向墨轲两头难顾之下,吴国,自然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事有万一,事事就有万万一,我可不信这渺如尘埃的万万一会给人寻到。何大人,可还惧怕乎?”
梁超一言,听得何晴醍醐灌顶,后者由衷赞叹道:“公子不落窠臼,思想非常人所能及,老臣佩服!”
“何大人不必客气,侥幸得计而已。”梁超笑着回礼。
梁田见两人和谐,又有奇策献出,顿时心情大好,朗声道:“哈啊,我魏国有你等忠直骨鲠之子臣,何愁不兴,何愁不能加威于天下?哈哈哈哈,今晚,我将大摆宴席,愿与各为大臣同乐!哈哈哈.......”
“臣等,谢主公恩典。”
众人谢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