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丰城的城主府中有一片人造湖,此时的白婧琪正在这湖中观景亭上顾影自怜。
湖中远处满池荷花枯败,萎缩的茎叶颤颤巍巍的飘摇在晚风之中,借着月光,依稀可见腐藤周围蝇虫飞舞,池下淤泥堆积。此番景象与其生长灿烂时相比仿若天地!
看着看着,白婧琪泪痕遍布的俏脸之上泪水再次悄悄滑过,“灿烂之时如此美丽夺目的荷花枯败时也只得与苍蝇蚊虫相伴,多么让人悲哀……”
“父亲拖我再拖,可我却没有时间再等了,这一次,必须得抓住机会,否则这满池的荷花便是我的前车之鉴。看今日宴会,吴侯对我甚是喜欢,只不过我时间无多,没有充足的时间吊足他的情绪,也不知道有何方法让他愿意娶我进门呢?”
正当白婧琪苦恼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白婧琪不着痕迹的抹了抹脸,而后侧眼望去,见来人似是孙皓的仆人,忙将头转了过去,掩藏住了脸上泪痕。
“白姑娘,我主公欲请白姑娘前去共赏秋风景。”
“这……”白婧琪故做为难,实际心头早就了开了花,不过仍是在犹豫再三后方才回道:“好吧,小女一定应约。不过小女家中管教的严,戌时就必须得回房,且方才席中小女妆容有些化了,容小女回去稍微补妆。所以还望你回去告诉侯爷。”
得到了回复后,仆人起身答喏,便是离去了。
亭中,白婧琪半依在小亭木栏前,再看向自己水中娇俏的面容,眼角的泪珠尚未干透,她轻轻的抚了抚自己那张绝世的容颜,美眸流转,轻声笑道:“如此美艳,倒是便宜了那孙皓。”
且说孙皓。
自那仆人来报说白婧琪回房补妆之后便来后,孙皓便在房中兴奋的大笑不止,在换了一套自己最为喜欢的九蟒紫衣穿上后,便在房中来来回回不厌其烦的脚踏清风等待着佳人夜访。
夜那么深,孤男寡女,共赏秋景,孙皓所言,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月影弄枝,一阵秋意凉风拂来,吹散了桌前袅袅的檀烟,拨动了半合的朱窗,咔咔作响。
一听见声响,孙皓就犹如一直听见了老鼠细语的老猫,激动地一下子窜到了窗户边,仰起那张铺满春光的老脸细细听去,可窗外除了沙沙的叶语他又还能听得见什么呢?
不过他仍然没有死心,在轻声唤了两声“婧琪?”在无人应答之后,他迅速的打开窗户,将头探了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在确幸庭院中空无一物后,再敢肯定,原来是自己太多敏感了。
孙皓大手一甩,将木窗砸向窗框,然后一拳砸了上去,口中暗啐,“这操蛋的风......”
“噼啪......”香炉中的香檀木终是经受不住长久的炙烤,在火星的吞噬中化为灰烬,檀烟也应声而断。孙皓此时安静的坐在案头打着坐,他不再来回走动了,他觉得那样只会让他的心更加的急躁。不过事实证明,打坐也并没有扑灭他心中的急躁多少,他此时的心里乱的就像是熬了一个半时辰的粥,水都要熬干了。
“说好的补妆,可这都补了有近=半时辰了,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渐渐的,孙皓还是坐不住了,他继续开始了在房间内的来回走动,与不一开始不同的是,这次却是沉重与焦躁的踱步。
“叩叩叩。”
好巧不巧,还没走上两三个来回,牵挂心神已久的房门终于是被人轻轻叩响了,孙皓心中大喜,对着门外明知故问道:“谁人敲门?”这明知故问的话被他故意说的好是文艺。
“小女白婧琪。”
勾人心魄的声音悠悠飘来,顿时勾去了所有挤压在孙皓心头的烦躁,他兴奋地搓了搓有些犯凉的手掌,平了平衣冠与颜色,努力地掩盖住自己的紧张与残留的焦躁,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而后缓缓的将房门拉开。
门外的白婧琪与酒宴上的姿态又是有了许多不同,另一套衣服,另一种妆容,另一番风味!
两腮绯绯似桃,羞唇丹丹似樱,海棠鲜鲜遮酥骨,殷红艳艳裹玉肌。孙皓见一身桃红薄纱掩身的白婧琪,顿时再也绷不住故作镇定的表情,他可是从今日晚宴一直憋到了现在!
他一把将美人揽入怀中,闻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他抱起怀中美人,反身进屋,单脚一勾,房门便在“吱呀”声中乖乖合上。
“侯、侯爷?你干嘛?我……”话还没说半句,白婧琪别被孙皓炙热的目光看的俏脸滚烫。
孙皓直勾勾地看着白婧琪,就连呼吸也都忘记了,如此完美的杰作,让他搜刮了毕生所学都难以找到词汇可以形容那份曼妙与诱人,这世间上所存在的最美的文字都难望其项背。
“侯……爷?我戌时还......”白婧琪的声音娇娇怯怯。
…………
当清晨的阳光扫去一夜的沉闷,孙皓缓缓醒来,忽想起昨夜春梦!
他吧唧了下嘴,闭着眼往身侧就是那么一扑,却是扑了个空,他惶恐的往身下一看,昨夜云雨的美人却是早已不见踪影!可能孙皓都会怀疑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一个镜花水月的一场春梦。
孙皓晃了晃上有些沉困的头,赤裸着身子走下床去,这才发现桌上留着一片丝巾,他拿起来一看,却是白婧琪所书。
“小女此生有此机会侍奉侯爷实乃三生有幸。不过,父亲时常告诫小女子,莫要不顾身份、国家之别与侯爷多做接触,否则......唉,可是侯爷之威武霸气又是哪个女子所不倾慕的?春梦了无痕,夜已去了,侯爷全当是一场斑斓琉璃的梦吧。倘若侯爷有心,还请不要忘记曾有一痴傻过侯爷勇武的女子还曾与侯爷共度过一夜春宵,如此即便相隔天涯,小女便也是知足了。”
孙皓将布帛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抚着额头静静地看着信上的一字一句,也不知是因为昨夜太过疯狂,还是因为面对现在这情况,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现在有些头疼。
门外守夜的仆人们在黎明时分有回归了岗位,隐隐约约听见了房中的声响,他们猜测侯爷约莫是醒了,于是轻轻的叩响了房门。
“侯爷,起了吗?”
“进来吧。”
既是孙皓起了,一众仆人便是端着早早就准备好的的洗漱用具和出行用的华贵衣衫进入房中,熟稔的替孙皓服侍起来。
“你们早些时候有没有见过一漂亮女子?”照着铜镜,孙皓忽然问起守夜的仆人来。
“侯爷......侯爷不是让我们黎明时分再来守夜的吗?”被问的守夜仆人有些慌张,以为孙皓忘了这事。
“我是问你们回来守夜之后有没有遇见。”孙皓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就连训斥仆人的声音都比往日软弱上了几分。
“回侯爷,没有。”
孙皓吐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等等!”在最后一个仆人回身关门的时候,孙皓叫住了他,“叫封贤来。”
“喏。”
当封贤接到命令,匆匆赶来的时候,孙皓已经在房中用起了早膳。
不得不说,虽然步丰城只是晋国的一个小城,菜色却着实不错。一个早膳,一道粥、六道点心、十二盘菜、二十四种饭后清口甜点,可谓是样样聚到,如此也能看得出白解珍为了招待各方诸侯准备的是何等的用心了。
但仅仅这些还是满足不了孙皓刻薄的胃口,只是在浅浅尝了一两口后,这些装盘讲究、做工完善的丰盛早餐便在悲惨的孙皓的怒骂中沦为垃圾。
封贤来时正巧遇见这些被仆人一一端出惨淡收场的早餐,不由得食指大动,他来时还未吃过,不过主公有命,他只是在连看了几眼后便毅然而然的走进了房中。
“末将封贤见过主公。”一进门,段逢春便是恭敬拜道。
“嗯。”在把左右屏退之后,孙皓拉起跪拜在地上的封贤的手,与他一同坐在桌前,轻声细语的将心中烦恼与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全然托出。
若无那昨夜的一封风流,孙皓也仅仅只是想得到白婧琪。但自昨夜以后,这种欲念竟似乎成了一种病症,扰的他茶不思饭不想。否则他也不会对一个并非心腹的封贤如此倾心倾肺的和盘托出了。
封贤闻言,先是一惊。他自然也没有想到与自己八竿子才蹭着一点的主公竟会如此相信自己。
而后再深思了一番的他却是一阵冷汗稀落而下,段逢春前段时间还说自古参与主公后宫之事的官员大都都不会有好的下场,而现在自己岂不是......
可主公既然都这样的问自己了,若是不答,祸事便不是在日后,而是在眼前了。
这可让封贤好生纠结,不过他是个果决之人,转眼间心中便有了决断,躬身高声贺道:“恭喜主公喜擒鸾鸟!”
孙皓有些莫名,白婧琪今日一早便弃他而去了,何来什么“喜擒鸾雀”之说?
“还请爱卿言明之。”
封贤道:“主公,末将敢断言,白婧琪已经被侯爷拿下了,只等侯爷纳入后宫之中!”
“哦?快说说看。”孙皓错了搓手,满怀希翼的看着封贤。
“若白婧琪不倾心与主公,又怎会与主公共度良宵?若白婧琪不愿与主公一同共度余生,又怎留下书信,让主公留她于心?主公与白婧琪之间的阻碍其实她已经在这信中言明了,是他的父亲白解珍。所以,换而言之,若是主公解决白解珍,白婧琪便自然而然的随主公走了。或者,主公可以强行带走白婧琪,后者在孤立无援之下,必然会从了主公!”
孙皓闻言,神情如拨云见日,痛快大笑起来,“透彻!透彻啊!听封贤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
当日上枝头,孙皓再将启程的时候,步丰城大小官吏列于步丰城门大起礼乐为吴侯孙皓送行。
孙皓站在辇车前,目光环视,努力的寻找着白婧琪的身影却一无所得。只好问白解珍道:“白婧琪在何处,怎地没见她前来?”
本还在心中庆幸孙皓只在步丰城暂留一天的白解珍那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自然不知道孙皓和白婧琪昨夜的疯狂,只是惊恐为何孙皓对白婧琪会如此念念不忘。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战战巍巍地问道:“不知小女犯了何事让大王如此记挂?”
一旁的封贤闻言“勃然大怒”,封贤怒道“好个白解珍!你想让我家主公背负个专坏别人家的闺女清名的罪名吗!?”
封贤此言与白解珍来说无疑似晴天霹雳,让他怔在了当场。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晚些时候仆人回报说的白婧琪屋内无人的事情,强烈的惊恐顺着他的脊背迅速的跃上了他的颅顶。他努力地稳住打颤的唇齿,怀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阁下.......所言何意......?”
孙皓冷冷地瞥了一眼白解珍。
封贤见白解珍确实不知,顿时有些不忍再折磨他,下马附在白解珍耳畔轻声说道:“主公和你女儿已有夫妻之实了。”
“什......什什......什么!”白解珍双耳响雷,一声“轰隆”,他双目圆瞪,右手死死地抓住左胸,不敢相信的看着车辇上的孙皓,而后齐齐一翻白,便是直挺挺地向后栽去,就此不省人事。
孙皓皱了皱眉头,白解珍的突然昏倒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秽气,万一白婧琪因为此事不愿和自己走那该如何?孙皓心中暗骂了一声,而后对着城门前步丰城的文武官员们说道:“还愣着干嘛,快把他带下去找个好大夫啊,他可是我日后的岳丈,可不能出了什么差池!”
然后又是对封贤令道:“你带五十甲士去将白婧琪请来,不得用武。”
“喏!”
封贤做事雷厉风行,不一会,士兵便是将身穿一身纯白衣裙宛若仙子临尘般的白婧琪给“请”了来。
在途中白婧琪还表现的“极不情愿”的扭动了几下,让孙皓见着又是一阵心慌一阵心疼。
白婧琪“不情不愿”地走到孙皓身边,哀怨地瞥了一眼孙皓,那哀怨的模样却是让孙皓下身又是一阵愤起。
“侯爷,你又何苦如此多情于我?”
孙皓一手擒住白婧琪的小手,轻轻的揽住她的蛮腰,学着封贤教他说的,柔情的低声道:“孤既然宠幸了你,那你就是孤的人了。你是逃不掉的!”
“跑不掉了吗?就像是被狼抓住了的小白兔那样吗?”白婧琪抬起头,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扑棱扑棱之间闪烁着好奇的光。
“小白兔?”孙皓失声笑道,“当然,被我抓到手的小兔子,我又怎么可能放她走掉呢?”
“侯爷真残忍......”白婧琪嘴上如此说着,可身体却是融化在了孙皓的怀中。
“还好赌对了......”
谁都不知,白婧琪又如何不是经历了一夜的胆颤心惊?不过她此刻终于放下心了。
她一直在担心,如若昨夜她伺候的不舒服,又或者孙皓是一个薄情寡恩的伪君子,那么她昨日那孤注一掷的一搏几乎已经是把她的一生给毁。不过幸运的是,命运这一次站在了她的这一边。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柔声地问孙皓道:“侯爷,我父亲呢?”
孙皓闻言,连忙牵着她的手钻进辇中安慰道:“你父亲刚才心脏突然有疾,晕却过去了,孤已差人去寻答复了,应该不会有事。”
白婧琪听父亲昏却,心头一紧,但又想起昨晚白解珍那无情的一巴掌,心头萦绕着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在装模做样的泣了几声引得孙皓一阵心疼慌张之后,她反倒是安慰起孙皓来,“应该没事,那是父亲旧疾,侯爷也不用太过担心。”
孙皓舒了一口气,他原本还害怕白婧琪听闻白解珍晕却后会哭哭闹闹父亲要留下来,现在嘛......
搂着身侧柔弱,他,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