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晨来到熟悉的躺椅处，拿着桌上的一本书直接躺了上去，他想找回温郁晨的感觉。
可还没一分钟，温郁晨又直接翻身坐起，小鱼看着温郁晨这个反常的举动有些迷。
温郁晨将躺椅使劲儿推到一旁，四处瞅了瞅，将梨花木椅子上的棉坐垫拽了下来，直接放在了地上，拿着书盘腿坐了上去。
小鱼看着温郁晨的姿势蛮有趣，也学着温郁晨拽过坐垫，铺在地上。他想学着温郁晨那样盘着腿，把两只脚都放在腿上。
可小鱼在盘起腿后，一只脚放在腿上还好说，两只脚放在腿上就困难了。小鱼硬是掰着自己的脚想要把脚掰到腿上，小鱼“砰”地一声倒在了温郁晨的旁边。
“噗嗤——”温郁晨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这样的小鱼像极了刚刚学会打坐的自己。
温郁晨最初知道的最简单的盘腿就是把两只脚都放在膝盖下面，这种盘腿在佛教里叫做散盘。
还有一种升级的盘腿方式叫做单盘，在佛教里面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如意坐。这样的盘腿就是比单盘难度稍微高了一点而已，只要盘起来时将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即可。
而最难的盘腿方式，就是双盘了，就像温郁晨这样，盘腿时将两只脚都放在了脚面上。师父告诉他，有很多人连一刻都坚持不了，更别说打坐了。更有甚者，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比如现在倒在温郁晨面前的小鱼，他连双盘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小鱼揉着不小心磕到的头，拽起来地上的垫子，无趣的走到了一旁。
温郁晨想到了自己刚变成明朗的时候，刚把腿子盘上去的那一刻，他就叫疼。后来慢慢习惯了，他内心的想法从“腿子好疼”变成“好难挨好难挨”，又从“好难挨好难挨”变成了“不过如此”。
喜欢挑战自己的明朗向来打坐都用双盘，明净通常还都用单盘打坐，明朗却用双盘。
明净每次打坐完都会站起来看着还在原地试图找回腿部知觉的明朗哈哈大笑。
盘腿坐着的温郁晨突然觉得自己看不进去除了经书以外的任何书了......
受此困扰的不止温郁晨，还有清心寺里的明净。
习惯了明朗一日很多次的呼唤，一下子突然冷清下来的寺庙让明净感觉到悲凉。
明净坐在明朗常常坐在的老松树上，晃悠着小短腿，像明朗一样靠着枝干，希望能想到明朗所想的，可是明净想到的只有更小时候的自己。
一次有一家人徒步来到清心寺拜佛烧香，他们说得到高僧指导要拜尽天下寺庙才能让患病的儿子活的更久。
那时小小的明净裹在师父穿不下的大大的海青里，看着那个瘦小的和他一样大的男孩子。男孩子也看到了他，朝明净跑过来。
结果，小孩子被小石块绊倒了，没等明净跑出去，他的娘亲已经先一步把他抱在了怀里，轻声细语地问道：“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啊？都是这块石头的错，娘亲帮你报仇。”
她边说着，边用脚踹着那块绊倒孩子的那块石头。受力的石头骨碌碌滚到了明净的脚边，明净抬眼看向那名女子。
女子和她怀里的孩子都看向躲在角落的明净，女子朝明净招了招手，明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女子把怀里的男孩子放下，将小小的明净抱了起来。
这是明净第一次感受到软软糯糯还香香的怀抱，这和师父抱着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师父大多数情况下身上都是香火味儿，少数情况下是尿骚味，因为明净尿在了师父身上。
“来，吃糖。”
女子递给明净一块盈盈剔透的东西。
明净不敢接，女子直接掰下来一小块塞到了明净的嘴里。
这也是明净第一次吃到糖，他感受到一股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直冲脑袋。
“夫人，我们该走了。”
这家人的男主人从佛堂走了出来，对女子叫道。
女子摸摸小明净的头：“真可爱。”，然后放下了小明净，走之前，在小明净手里塞了一把糖。
小明净在听到女子那句“真可爱”之前还是很喜欢她的，可是听到“可爱”这两个字眼，小明净心里产生了一种厌恶，他说不上来什么是厌恶，但那感觉就像吃到了自己不喜欢吃的香菜。
小明净不喜欢“可爱”这个词，每次他听到这个词时，还会伴随着被人摸头，揪耳朵的动作。这让他很是反感，他想：
“我可爱，你们却不爱我，还要离开我。”
可爱不等于能够被爱，这是小明净最先明白的道理。
小明净和师父送别他们，看着被娘亲抱在怀里的男孩子，小明净再看看手里的糖，他知道，那个男孩子会有很多很多糖吃，还会有很多很多个暖暖香香的怀抱。
小明净把手里的糖递给师父，师父让小明净留着。
小明净问：“师父，我有错吗？”
明慧住持不明所以，说：“你有什么错？”
小明净摇摇头，看向地上刚才少妇踢走的那块石子：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错。可......”
“可为什么娘亲不要我了。”
明慧住持将小明净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小明净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火味儿。
想到这里，明净坐在老松树上又不争气的哭了，明明师兄走之前告诉自己不能哭的，哭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师父很喜欢在前来拜佛的客人面前夸将明净，说这是将来要继承他衣钵的小徒弟。说明净很聪明，甚至看过的经书都过目不忘。
其实明净没那么聪明，他经常半夜偷偷爬起来借着月光去背诵那些绕口的佛经。他只想做的更好，那样，师父就会更喜欢他，就不会有把他扔掉的想法了。
每当师父让小明净当着那些佛客的面背诵那些绕口的佛经的时候，明净就会感到一阵紧张，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他怕他一旦背错或者一旦背不上来，师父就会像扔掉自己的父母那样扔掉他。
明净觉得在晚风轻轻吹起的时候，从老松树上站起身快速跑到了明慧住持的寮房。不等明慧住持反应，明净紧紧抱住了明慧住持。
“师父......”
明慧住持听着明净哽咽的声音，同小时候抱着明净那样，将明净抱的更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