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传说,自古使然,面对眼前这摊死寂沉沉的湖水,汪泽佑不禁联想到了母亲曾经和自己讲过的故事。那是出事前的半个月左右,汪泽佑躺在床上,他的娘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汪泽佑见母亲还不去睡觉,便央求着她给自己讲故事。
但是对于当初母亲讲过的故事,汪泽佑的记忆已经不太深刻了,毕竟经历了两次深度昏迷,到现在还不是痴呆,已经是个奇迹了,妄想他能想起一年之久发生的事情所有的细节,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梁俊熙继续介绍道:“这弱水自古以来就存在了,从来也没有知道这弱水从哪里来的,我们家曾经讲过一些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多年以前一门修士前来阴山探险,到了弱水附近,有一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口渴想要去喝水,结果一命呜呼了,一头扎进了弱水之中,直接沉了下去,一行的人见了,还想下去捞出来,毕竟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理念,结果全军覆没了。”
汪泽佑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一边玩弄着草,一边听梁俊熙讲故事,仿佛回到了从前,抬起头,却发现物也非人也非了,梁俊熙继续道:“传说这弱水的底下,是黑暗之渊,通往冥界的大门,就在这里,底下有一道黄色的泉水,也称作黄泉,所以我才要到这看看,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
见汪泽佑发呆,梁俊熙踢了一脚汪泽佑,道:“你在想什么?”很明显梁俊熙有些不屑,本来也是,自己巴巴的说了半天,旁边这个人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在那摆弄地上的杂草。汪泽佑回了回神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从前和我娘在一起的日子,她也经常讲故事给我听,好像说过弱水这个东西,但是时间有点长了,我的记忆有些许的模糊了。”
听到汪泽佑如是说,梁俊熙也不多做追究,毕竟丧母之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走出来的。汪泽佑问道:“那这里的两座山,是怎么回事?”梁俊熙抬起头看了看,摇摇头道:“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两座山,看这两座山,应该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但没人会在意这,毕竟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山。”
汪泽佑开始摆弄起石头,道:“如果是两个石头在这里,不会有人在意,风吹过来人们只会在意那些随风摇动的花花草草,却不会在意不会动的石头。”梁俊熙皱了皱眉头,道:“你想说什么?”
汪泽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如果这个石头没有风的时候就会动,你不觉得奇怪吗?”梁俊熙一惊,道:“你的意思是,那两座山会动?”汪泽佑点点头,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天色黑的很,我没有看到,但是我总感觉脚下是不是有轻微的震动,刚才我一个人在湖边呆着,总感觉那两座山在缓缓地转动着,只是我刚刚没有在意,看到了地上的石头,我才有所察觉。”
梁俊熙抱住汪泽佑道:“你恐怕是吓到了,不会有这种事情的。”汪泽佑一把推开梁俊熙道:“你,你竟然不信我,并且刚才我还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梁俊熙道:“那我洗耳恭听。”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蛇塚里面说过最多的那句话?”汪泽佑说的最多的那句话就是,这个地方我似曾相识,却不曾来过。梁俊熙想了想,点点头,汪泽佑道:“我虽然是第二次来这里,但总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两座山,那两座山长得就像两个棒槌,第一次来我不可能看到,但现在是白天,我看的清清楚楚。”
梁俊熙不知如何回答汪泽佑的话,在他看来这就是天方夜谭,想必是真的草木皆兵魔障了,所以看什么地方都觉得眼熟。于是故意转移了话题,道:“我们还是做正事儿吧。”汪泽佑恍然一惊,道:“对,去天都派问个清楚。”梁俊熙制止道:“慢着,你得答应我几件事。”汪泽佑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事情就说。”
梁俊熙的目光盯着汪泽佑道:“第一,你不能被他们发现,你已经没有了灵力,第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冲动,第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躲在我身后。”
梁俊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道出了他对汪泽佑的关心,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好兄弟了,甚至还有进一步发展的趋势,但是不是能够继续发展,还要看以后的缘分,毕竟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随缘。纵观历史,又有多少人倾尽所有,得不到那个属于他的人呢,而又有多少人终成那些为世人称道的圣贤。
汪泽佑不耐烦的说:“知道啦知道啦。”说着便和梁俊熙踏上了去天都派的路。两人走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天都派脚下的那个小镇,这小镇依然荒无人烟,几间房子变成了废墟,想必是那两只上古凶尸争斗的结果。汪泽佑和梁俊熙找到了一处可以容身的房子,准备度过不知道第几个二人世界。
梁俊熙收拾了一下,弄出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汪泽佑坐享劳动成果,躺了上去,梁俊熙则躺在他身边。汪泽佑道:“太黑了,点个火折子吧。”梁俊熙道:“不行,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点了火折子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汪泽佑嘟了嘟嘴道:“好吧。”
月光透着那毫无遮拦的窗户进来,引得一丝光亮,汪泽佑的脸上被月光洒满,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幸福,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因为他的直觉,今晚无事。于是才有精力关心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脚疼的不行,于是他脱下靴子看看自己的脚,一股臭气迎面而来,汪泽佑差点被自己的脚臭熏得晕过去,强忍着看看自己的脚,结果是起了好几个水泡。
这种情况,汪泽佑有过经验,他有自己独特的办法,把水泡快速的除掉,于是他站起身来寻找着,果然,在这个屋子里找到了一口黑锅,汪泽佑拿出梁俊熙的佩剑,从黑锅上挂了几层灰,坐了下来,要紧牙,把水泡扎破,然后迅速的往伤口处涂抹了锅底灰。
一切弄完,短暂的疼痛过后,汪泽佑赶紧把靴子穿上,继续躺在了梁俊熙的身边,梁俊熙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汪泽佑拍了拍梁俊熙道:“你睡着了吗?”梁俊熙咋舌道:“你脚那么臭,我能睡得着吗?”汪泽佑舔着脸笑了笑,道:“你不要这么直接。”梁俊熙道:“我一直如此。”
汪泽佑撒娇般的推了推梁俊熙,道:“俊熙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说着,便躺在一旁,梁贴在梁俊熙的后背上,喃喃道:“你嫌弃我。”梁俊熙道:“没有!”汪泽佑道:“你看啊,咱们这么长时间跋山涉水的,也就在神农氏洗过澡,从神农氏出来以后,哪里洗过。”梁俊熙道:“睡觉!”
汪泽佑道:“我睡不着。”梁俊熙道:“那我给你讲故事吧。”汪泽佑道:“那你先转过身来,给我个面子转过来。”梁俊熙慢慢的转过身来,两人的鼻子直接接触上了。
梁俊熙道:“我曾经听过家里的师兄说过我的身世。”汪泽佑两只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梁俊熙,梁俊熙毫无反应,继续道:“师兄说我是师傅从一个人家里抱出来的,当时师傅下山除邪祟,到了我们家,只发现我一个人,父母都不在了。”刚刚说了几句话,梁俊熙有些哽咽。
汪泽佑继续道:“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梁俊熙笑了笑道:“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只需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只你一个人失去了父母亲人,还有我,所以当我看到你和师姐在一起开心的样子,我很羡慕。”汪泽佑道:“那你有没有嫉妒过?”梁俊熙道:“没有,我有师傅照顾,有师兄照顾。”汪泽佑道:“那你还好,你看看我当年,除了我爹娘,谁都看不上我,就连你家养的鸡,都看不上我,还给我使脸色。”
梁俊熙道:“现在不是还一样,我和你,都是孤身一人。”汪泽佑听着这话,似乎有些话中有话,弦外有音,是不是梁俊熙后悔了,带着疑问,汪泽佑问梁俊熙,梁俊熙道:“我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师傅的恩情,我身上的三轮印已经还了,再说我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
汪泽佑听到这话,心中有些愧疚,因为所有发生的事情,原因都在他的身上,甚至他把爹娘的死,都归结于自己的过错。汪泽佑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自己,那么爹娘可能就不会死,如果自己不去神农氏找救那个云莫深的办法,也不会导致神农氏被灭门,还有轩辕雪,是那么的可爱,他还是个孩子,对未来的憧憬,胜过所有人。
梁俊熙讲着讲着,便睡着了,汪泽佑在那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在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还是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过错误,是不是自己就此死掉,就会结束这一切。如此想着,汪泽佑看向了梁俊熙的佩剑,那把曾经沾着自己血的佩剑,还没有放进剑鞘,在月光的照射下,寒光毕现。
汪泽佑的手慢慢伸向那把佩剑,突然,他停住了,因为他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当初在神农山发下的誓言,言犹在耳,若现在就此死了,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白眉和长须两位救命恩人,也无颜面对轩辕雪,更无颜面对自己的爹娘。
汪泽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嘲笑着自己,自言自语道:“你就是这么戏剧性的存在,所有的人被你所害,就连上古凶兽相柳,也没有逃过,你究竟是什么转世,竟然能够给世人带来如此厄运。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扫把星,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偏偏还不能死。”
思索着自己的人生,汪泽佑陷入了梦乡,梦中他梦见了和娘在一起快乐的时光,但那时光太短太短了,仿佛幻灯片一样在他的梦里呈现。而呈现最多的,还是当初自己趴在门缝里看到爹被梁仁杰杀死的场景,那场景是汪泽佑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凄惨程度难以想象。
汪泽佑的爹被五花大绑的送进了戒室,梁仁杰拿着皮鞭站在那里,一鞭一鞭的打在他老子身上,每一下都皮开肉绽。可是很快,汪泽佑便被接下来的场景吓醒,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汗,看了看窗外,依然月明星稀,想必没睡多久。此时汪泽佑困意全无,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走在小镇上,清风吹过,却丝毫没有舒适的感觉,反而尘土飞扬,汪泽佑想,总不能天天掉在从前痛苦的回忆中,还不如现在好好活着,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他的这种心态转变,着实不易。
走着走着,他走到了那枯井旁,低下头,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熏得汪泽佑赶紧离开了,没有什么目的,回到了那间房子,他仔细看了看这房子,似乎还不是特别破,最让他开心的是,这后屋里面竟然有一口小井,低头一看,里面还有水。汪泽佑拿来器具弄点水上来看了看,竟然没被污染。
于是便找来刚才自己挂过灰的锅,弄了一锅的睡,脱下衣服,进去洗起了澡。要说汪泽佑真是心大,这种地方竟然还有闲心洗澡,这还不算,他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了一遍,靴子也刷了一下,然后用火一点点的把衣服烤干了穿上了。
此时天已大亮,梁俊熙醒来看到一身利索的汪泽佑吓了一跳,幸好汪泽佑即使解释了一番,不然梁俊熙会把他当成坏人。一番寒暄,两人继续朝着天都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