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寺。
坐落于终南山南半山腰。
古寺不大,仅前后六个院落,一尊黑钟悬于寺前。四周碧绿将这似有若无的古寺纳入其中,似无垠绿屏中的一点灰色的败笔。
寺前一条笔直的石阶延伸向下,看不到尽头,相传在两百年前便存在这一条石阶,传闻更甚,乃一不世高僧路过此地,见山中有仙气缭绕,便留在此地,至于那石阶,是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的,足足一千九百九十九阶,至于它到底如何出现,世人不敢想。
清风寺一片凋敝,断墙危檐,寺中供奉香案积灰成土。唯有正中一身佛像纤尘不染熠熠生辉,还有那佛前一柱香青烟袅袅。
后院青苗一片,陈王府二子陈南正此时正坐在其中一青苗前怔怔出神。
他便是这破落的清风寺中除云游在外的师傅以外唯一一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上山,也不愿记得,唯一能记得的是他离开陈王府时波澜不惊的父亲紧攥着他的双手,还有额头紧锁以及那一句“一如佛门,万事清明,为父亏欠与你”。他记得本不是生母的二夫人韩素泪眼滂沱,记得从战场上赶回还未卸甲的大哥陈东良,记得大姐陈西凤双手留在自己面庞上的暖暖的不舍,记得小妹北辰通红却流不出一丝清泪的双眼,却唯独不见可能正沉醉在莺莺燕燕中的小弟陈中天。
还有就是那仰首无际的石阶。
陈南正入山之后,便成了师傅了空唯一弟子,以前这终南山清风寺也有人,只是自陈南正入寺一来,便没了人,也没了香火。唯有师傅叮嘱“禅身不可有尘,香案不可无烟”。
陈南正曾经心有所疑,是不是自己遇到了一个假和尚,骗自己上山入寺,给他打杂扫院,但是想到自己师傅了空那神仙本领,不敢有一丝不敬。往后陈南正就成了这破败古寺的唯一活人,而那师傅,早已不见踪影,说是去渡化众生,鬼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临走时辞了陈南正一个法号“正心”,留了半卷揉搓的有些看不清字迹的神仙功法便不见踪迹。
陈南正两年未见师傅,两年仍未参透那半本《神仙低眉》。甚至在想,师傅是不是碍于情面,将没用完的厕纸丢给他。可他还是每日翻看,每日参悟。
在入定之中的陈南正丝毫没有发觉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袭黄裙,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折射着刺眼光芒的光头。
“清风寺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一个俊俏的和尚?”一声打断了陈南正。
骤然心惊的陈南正睁眼一看,差点晃瞎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站着一位佩剑的秀丽女子,两个羊角辫耷拉在两侧,脸上还有小小的斑点。
陈南正赶忙起身。
“施主”陈南正单手一揖。
“我可不是善男信女”小黄裙摆手,绕着陈南正转了一圈。
“了空和尚说了,他救我一命,我救他一命,但他的命在你手上,让我上山来救你”。小黄裙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这稚嫩的小和尚,有些不解,了空是有大神通的人,他的命怎么会掌握在眼前这稚嫩的小和尚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小黄裙问道。
“正心。”陈南正木讷的回答。
“我叫沐茵茵,了空和尚说了,上山之后,寸步不离,但有生死,以命换命”沐茵茵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情愿,但也豪气干云。
“姑娘是不是弄错了,终南山既无匪盗,又无流寇,平日静心正念,与世无争,何来生死之说?”陈南正也是不解。
“反正了空和尚是这么说的,我沐茵茵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了空救我一命,我自当践行诺言。”沐茵茵倒是洒脱,活脱脱一个武林豪侠。
“本姑娘饿了,什么破寺庙,一条石阶这么难登,去给本姑娘弄些吃的来。”说完了正事,沐茵茵感觉饥肠辘辘。
“还有,从今天开始,我就在这住下了,什么时候救了你的命,我就走。”补充一句之后,沐茵茵转身走向青苗地旁边的一个鸡笼。驱赶着七八只惊慌失措的老母鸡。
陈南正似乎还在这莫名其妙的言语中沉侵着,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但记着这姑娘说自己饿了,就挠了挠头去给这姑娘做饭。
铜口关外二十里。
黄沙遮天。
在一片曲线温柔的山丘之上,有百骑静静的站立着,黑骑不时发出低沉的声音。
像风一样冷冽。
“左江军,何时动手?”一统领侧头问向陈东良。
“就是现在”双腿一夹,一骑当先。后面百骑一字排开,卷起一排烟尘。
不过片刻,就看到眼前大片营帐,还有升起的炊烟,越来越多的北胡军士看见了这在天际滚滚的烟尘。
距敌五里,陈东良的百余黑骑便渐渐的从一字排开变成了一把利剑的剑刃形状。
匆忙成阵的北胡军士,翻身上马,挥便疾驰,欲迎上这一队不知死活的敌人。这北胡统领也是久战之人,知道面对这大宋黑骑,唯有上马一战,否则等对方冲过来,以步战对黑骑,无疑是全军覆没。所以当即命令布成骑阵,迅速冲杀,他北胡的骑兵可不必大宋弱上多少,更何况,兵士人数远远优于眼前的这一帮敌军,自己的斥候部队,全是一人两马,何惧只有,敢来,我便送他黄泉升天。
陈东良提枪于胸,眼神冷冽。
后面百骑皆提枪于胸。
双方一照面,黑骑营便入一羽黑箭,直刺进敌人的心窝,还给来了个贯穿。继续奔涌向前,好似我们只是路过此地,顺便斩首。
黑骑营在敌后两里地停下,调转马头。
望着眼前滚落的身体和还在呲呲冒着热血的伤口,北胡兵士满是惊慌,一阵胆寒,幸运的是自己没有被这一个照面的凶狠黑骑送上天,但是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了踏马陷阵的声音。
又是一个冲杀,伏尸数百,而陈东良这方,无一伤亡。
剩下不足百人的北胡兵士彻底傻了,这是那支在铜口关据守五年的大宋军队吗?
不过,陈东良没有思虑这些,你北胡亡我之心不死,那我就杀到你们肝胆俱裂。
仅是小半个时辰,便将敌众全部枭首,就连那远处的暗哨也被抹杀干净,自此,一人三骑,浩浩荡荡的黑骑营折返。没有片刻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