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元阁大殿上,封措正襟危坐表情凝重,看着殿上恭立的两个儿子,说道:
“伯尧,你将方才对我说的事情,再与元容说一遍。”
“是,父王!”
伯尧揖手躬身说道:
“元容,那日离朱道长说在你长嫂身上施咒之人就在这皇城之中,回来这几日,可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吗?”
“回兄长,那人身处暗处,隐藏极深,尚未有任何发现。”
元容说道。
一旁的何求不解地看着自家主人,疑惑地说道:
“公子,你今晨在月...”
话说一半,就被元容打断。
“今晨在月落晦明时分,我曾在宫中多处巡视,想趁人气掩息之际找出与常人气息有异的所在,可惜并未寻到,许是时机不契,又或是那人法力高强,收敛了气息。
想来亚岁之日即至,亚岁乃一年之中至阴之日,待到那日,也必是那人阴盛难掩之时,必然无所遁形。”
伯尧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要找出那个人,并非易事啊!”
“兄长问起此事,难道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元容侧头,用眼角余光扫过何求,何求心领神会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言。
伯尧将眉心拧成一股,沉声说道:
“前日收到被我留在合虚山的侍卫来报,说是封渊之上黑气如幕,已然从潭水中腾起两丈有余,且其中黑浪滔天翻涌不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一般。
我不放心,于是连夜赶回合虚山,果然如侍卫所言,甚是可怖。
我便下到封渊中的祭坛去查探究竟,可其中所祭的守尘珠似乎却并无异常之处,只不过...”
伯尧略顿了顿,似乎是想要找到什么恰当的词语来描述。
“只不过,封渊下的气息却与往常不同,就像是...就像是有生人进入,藏匿其中。”
元容眉间一蹙,眼神暗沉。
“封渊乃是禁忌之地,非封氏皇族血脉断入不得其内,就算是皇族,也非得是禀承水性术法之人才能进入,如我与父王这般,天生秉承御火之法的皇族,也是无法进入封渊的,怎么会有生人闯入呢?
兄长,可是探查有误?”
“绝不会有误!”
伯尧笃定地说道:
“我反复探查了数次,且探查气息之法只是法术中最基本的,你我初涉法术之时,师父便以此术教你我启蒙,我又怎会在此等雕虫小技上出错呢?
况且我不仅用法术,还用神识探查了几番,结果都是一样的!
封渊中的确多出了两个人的气息,绝不会有错!”
“两个人...”元容沉吟道。
“兄长...我记得,我们离开合虚别院的前一晚,粹璃轩中的主仆就消失了,当时粹璃轩中,还死了一个侍女。”
“元容!难道你还在怀疑玉璃姑娘吗?!”
伯尧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在父王面前发作,强压着怒气说道。
“难道兄长到现在还不肯相信玉璃主仆来历可疑吗?那死在粹璃轩中的侍女又该如何解释?”
元容步步紧逼,伯尧也不肯想让,笃定道:
“定是有人袭击了粹璃轩,害死了护主的青蔓,此时你不担心玉璃姑娘的安危便罢了,竟还怀疑她!”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际,只见姬玄一身便服急匆匆进入大殿,满身风尘一脸疲惫,却难掩神色中的兴奋之色。
姬玄单膝跪地向上座的封措行礼,封措挥手道:
“免礼,你一路辛苦,说说你此去程州探查到的结果吧!”
伯尧听父王如是说,一脸错愕地看看岿然危坐的封措,又看看成竹在胸的元容,最后将目光落在风尘仆仆的姬玄身上。
“那日洗尘宴上不见你,我还以为你在别院住得寂寞,一回来就跑出去逍遥了,原来...你竟是去程州了?!”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伯尧刻薄道。
“回禀大公子!”
姬玄一笑,带着微微地轻视,伯尧眉间一皱,这样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以往他正是以这样的神情看待姬玄的,伯尧素来看不惯姬玄游戏人生,又常将眠花宿柳出入勾栏瓦舍当做谈资一般轻易就宣之于口,简直不成个体统。
可今日姬玄的神情,又与自己素日看他有何异?!
“回禀大公子,属下一回到幽都,就整顿了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往玉璃姑娘口中的家乡——程州。
属下也是担心,这玉璃姑娘一介弱质女流,身边既无亲友又无依靠,就这么凭空从咱们皇家别院之中,在众多精锐禁卫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踪迹,别是被什么法力高强的妖物掳了去吧!
属下这才禀明王上,跑死了几匹好马,夙兴夜寐地赶着到了程州,想要找寻玉璃姑娘的下落...也好全了大公子您的心事~”
伯尧将衣袖一拂,负气转身将侧脸对着姬玄,不欲理睬他的奚落。
姬玄见他如此,知是说中了他的痛处,顿时面露得意之色,却正对上元容深沉的眸子,身子一震,立马收起了满脸的讥诮,正色继续说道:
“属下带着人将程州各处访了一个遍,不仅户籍上没有玉璃这么个人,程州也根本没有什么被人陷害得家破人亡的商贾人家!
程州隶属水陆要道,商贸繁荣,在王上的英明治理下,那里十数年风调雨顺,民风淳朴,人们生活得也甚是康乐。
为了谨慎起见,在遍访民间了解民意的同时,我还领人在程州官衙内将近两年来的卷宗一一翻阅过,无一遗漏,别说枉死之人,就连仅有的一件恶性事件也不过是个丢失了银两的外乡人途经此县,饿极了,偷了烧鸡店里的一只烧鸡而已。
就更遑论玉璃主仆口中所说的灭门惨案了!”
听了姬玄的话,伯尧不禁有些心慌,他也并非丝毫没有怀疑过玉璃,从她设计陷害花笺儿之时起,伯尧心中也曾动摇过,只是那时又发现了她背后的符咒,便正以此作为推脱之法,说服自己玉璃只是被人利用,才做出错事。
如今见姬玄言之凿凿证据充足地驳斥自己对玉璃的信任,伯尧倒将玉璃话中的漏洞又想起了许多,再也无法继续假装玉璃的过错都只是不得已。
只不过,他一向与姬玄交恶,只是碍于身份不肯公然发作罢了,如今竟被他将自己步步紧逼到哑口无言的地步上,面子上着实过不去,于是强辩道:
“那程州远离幽都,你怎知不是那地官员作假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