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吾儿?我妈?
刚刚清醒的头脑再次陷入愚钝之中,我母亲不是很早前就死了吗?这个女人又是谁?
难道是诈尸了?可印象中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外表。
难道是父王的新欢?老头子宝刀不老,有个新的后妈也说得过去。但老头子始乱终弃是出了名的,皇后也是稳坐后宫之位十几年了。新来的蚂蚱们,有几个活得过冬天的?
而且,这女人虽然美丽,但也是到了中年了。难道老头子换口味了?嫩草吃腻了,来点陈年的谷物?
此外,我一个宫外的野小子,立威也是打击太子一党吧?莫不是宫里受了气,找我出气?
“想象力挺丰富的,这点和你母亲很像。”妇人开口,“放心,我早已心有所属,不是你父王的玩物。”
“那请问您是?我们很熟吗?以前见过?”妇人的话语让我摸不着头脑。
“不,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妇人微微一笑,“不过,我和你母亲倒是旧相识。我俩情同姊妹,你也算我的半个孩子。我叫牝晨,你可以叫我牝晨姨母。”
“你们二人关系很好吗?”
“少有见面,多是书信联络,聊的也都是些闺阁密言。”
“那交情不算很深喽?”
毕竟被人当面叫儿子,虽然也算是我的长辈,但总感觉被占了便宜。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脏兮兮的男生又怎么可能明白?”旁边的“仙女”脾气可是不小,大概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碰”着了她的手的缘故。
“执衣。”妇人一句话就让“仙子”安分了下了,转过来微笑着对我说,“你们也算是姐弟,快要好好相处。执衣她年纪还小,懂不了那么多。你平时要多让着她。”
“好吧。。。”余光扫了下旁边的少女,差点被她的眼神杀死。明明我比她年纪还小,为什么是我让她?
“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可以和好了吗?”
少女很不情愿,我不知所措,稀里糊涂下两个人握手言和了。旁边妇人好似看穿一切的笑容使我瘆得慌。
“那我们算是熟人了吧,青成少爷?你可以相信我吗?”大概是为了讨好我,妇人换了个称呼。
“算是吧。。。应该没问题?不用这么客气的,您还是直接叫我青成好了。”
“那你可以把屋外那个孩子叫进来吗?刚才往这里看了好久了,但都不敢进来。这么热的天气,一个人在外面也是让人心疼。那孩子怕生,我们也不好做决断。你看是如何呢?”
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不用猜也知道是娇儿。
“娇儿。”
“哥哥,我。。。”
女孩警惕着房间里的一切。妇人很沉着,少女眼中按捺不住的是激动。
# 1
娇儿进屋后,妇人向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
她叫胡牝晨,伙郭人,是母亲的义妹,算我的姨母。旁边的少女是她的女儿胡执衣,比我大两岁。胡家是做生意的,据说在伙郭当地和六国间都小有名气,此次来甜阴是因为遭人诬告,来甜阴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执衣从小在深闺中长大,几天前来了甜阴,自然是觉得新鲜,到处乱窜。在三哥的“看护”下,甜阴的治安自然是有保障,但毕竟女儿家家的,为了保险起见,牝晨妇人让女儿每次都是女扮男装后才出的门。谁知这丫头那天碰巧撞到了娇儿,欢喜得很,但又不好意思上前打招呼,怕男装的自己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因此,有了后面的事情。
说来也巧,执衣不认识我和娇儿,我从小便离开母亲,不知道牝晨妇人的事。牝晨妇人虽有意见下故人之子,但甜阴眼睛太多,很多人打胡家的坏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亲访友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老一辈做不了的事,年轻一辈反倒轻而易举就做成了。
今天我和娇儿不请自来,在院子里打闹一阵,牝晨妇人发现动静,出来查看。我身体不适,爬树时没有抓稳,从树上掉下,晕倒了过去。娇儿先出去的,没有主见,只好躲在树上观察情况。
作为甜阴街头赫赫有名的“恶少”,下人们很容易就认出了我的身份。又是故人之子,叫下人把我弄到屋内休息。再然后,就是我刚才醒来的时候了。
“我和执衣的故事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牝晨妇人很会讲故事,我们几个听得很入神。
“我可以下床自由活动了吗?”床上坐着很舒服,但我可是好动的主,老实不了太久。
“头先着地,没摔死已经算是积福了。这么慌就又要出去跑动了?”牝晨妇人泼辣豪爽,语言上就不会给我留情面了。
“没事,没事,不信你看。”挥舞双臂,表示自己的强壮。
“娇儿不相信。”女孩回绝得很坚决,那是心疼与不安的汇聚。
“这。。。”对于今天昏倒的我而言,说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可信度。
“好了,这家伙才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牝晨妇人起身,对女儿说,“我带娇儿妹妹出去逛逛,你在这服侍下青成少爷。”
“是。”望着离去的娇儿和牝晨妇人,少女的眼中充满不甘。
“喂,跟我没什么关系吧,你那么想去的话,就悄悄跟在后面不就行了。”二人离去后,少女的眼中便再次灌满了恨意。我也很无辜,啥也没做,莫名地遭人嫉恨。
“不关你的事!”少女很不高兴,转过身,避免被我的身影弄脏眼睛。
气氛很尴尬,坐在床上发呆,免得触了这位大小姐的霉头。
# 2
花园里鸟语花香,地上的奇珍异宝堆了一地,还没来得及清理——这是方才少女为了讨好树上的女孩从屋子里搬出来的。
“执衣这孩子。。。”妇人微笑,内心闪过一丝忧虑。
“要不娇儿先把它们搬进去。”女孩不安,低声细气。
“等下让下人们来处理吧。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屋子里放太久,偶尔拿出来晒晒也没问题。我们聊些别的事情吧。”
“是哥哥的事情吗?”近来发生的一切,女孩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精神涣散,记忆力下降,无缘无故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到了天书的世界中。”妇人今天见到的少年,却把少年的近况复述了出来。
“那哥哥是。。。”女孩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有人说那是前世的记忆,这些人和天书一样,来自天上,时间到了,就该回去了。”妇人的话语使女孩陷入绝望,然后给予一个希望,“但又有人说这只是中了邪,是一种病。”
“有没有办法?该如何?哥哥的病该怎么治愈呢?”
“命中注定的事情,凡人又怎么能逆天改命了?不如得过且过,珍惜现在吧。”妇人不忍打碎女孩仅有的一点彩色,“昨天已经不在,明天还未到来,只有今天归你所有。”
“是。”女孩似懂非懂,陷入沉思。
妇人把手伸过来,女孩感到不适,但没有拒绝;妇人的手掠过女孩的脸颊,扶起柔顺的长发。
“我给你梳一下吧。这么好的头发,就这样放任着它,就真的太浪费了。”
“这样好吗?”
“弄一个好看的发型,配几个漂亮的发饰。再愚笨的男生,也会多看两眼的。”
“真的吗?”女孩小脸一红,“还是不用了吧,需要回去取东西。”
“这里不都是吗?”妇人指了下周围,少女之前搬出来的物品中,很容易就找到了梳洗用的小盒子,“坐那里吧,我给你弄一下。”
# 3
女孩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妇人从小盒中取出梳子,拆开女孩捆好的头发。长发散开,妇人轻抚,双手颤抖着。
那是很久以前,妇人还是少女,为另一位女孩梳妆打扮。
“怎么了?”女孩感觉到了妇人情绪上的波动。
“好香的头发啊。有用什么香水或者草药洗头吗?”
“娇儿天生就是这样的。”女孩回答地很干脆,“真的很香吗?”
“嗯,有一股清香,很好闻。而且头发摸起来也很舒服。”
“真的吗?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察觉不到呢?”
“你让他离你近一点,就闻得到了。他有给你梳过头吗?”妇人微微一笑。
“没有,娇儿都是自己梳头的。”
“那太可惜了。该让他给你梳一次头的。”
“嗯。”
一阵沉默,女孩把头往下低,方便妇人处理头发。
地上有一只小虫子,被一群蚂蚁围住。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小虫子寡不敌众,且已负伤,败北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一些蚂蚁不愿意等那么久,直接爬到小虫子的身上,提前享用他们的战利品。
女孩看得很专注,同时思考着些什么,眼里全是忧虑与不安。她想用自己的脚拨开几只蚂蚁,至少可以减轻小虫子死去的痛苦。但无奈身躯的短小,妇人还在帮她打理头发,没有理由抽空来解决眼前的问题。这小家伙太渺小了,没有拯救的价值。
妇人发现了女孩的异样,然后注意到了昆虫王国的故事。
洞察人心的眼睛,发现几只小虫子轻而易举。
“你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吧。”妇人把女孩的头发简单盘好,保障基本的行动能力,“稍微等一下也没问题。”
“可是,娇儿。。。”
“不把这件事解决了,你能安心坐好让我弄你的头发吗?”
女孩理解了妇人的意思,站起来准备去消灭那些罪恶的蚂蚁,拯救那只无助的昆虫。
“这些蚂蚁,他们就应该被踩死吗?”女孩在下脚之前,犹豫了,“他们也有自己的生命,他们要杀死那只虫子,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被饿死,本意是好的。可为什么?”
“很多事情,都只能二选一,没有完美的解法。”妇人按住女孩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再不快一点,那个蠢家伙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妇人把手拿开,不再关心这个无聊的故事。女孩下定决心。
#4
弱小的蚂蚁完全不是对手,巨大的鞋子收割一切的生命——除了那只小虫子。很快,死伤惨重的蚂蚁们便败逃了,小虫子挣脱了身上的蚂蚁,缓缓地离开了。
地上还有一些蚂蚁的残兵败将,女孩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些许不安与痛苦,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这一地的蚂蚁尸体,却依然使女孩高兴不起来。
突然,另一只巨大的鞋子落了下来,比女孩的更有力,更心狠手辣。蚂蚁们被屠杀殆尽,连带附近几只路过的蚂蚁,也无一幸免。
“你就不怕下次再落入他们的手中吗?”妇人的问题让女孩一惊,“已经杀死那么多了,还差这几个吗?”
“可是,我。。。”
妇人叹了一口气:“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又怎么能保护自己所爱之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