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紫冠鹤上飞至菱葵山的第一刻,洛桑惊。
整座山貌似被人精心用颜料涂了,比花仙子的百花图还要绚烂生动。
与相迎的仙山主人四目相对时,洛桑惊。
这位喜欢侍弄花草的怡麟天神居然是位男神仙,还是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男神仙。
“可是慕临神君?”
“天神唤我洛桑便可。”
“嗯。”怡麟天神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你母君是我此生挚友,这样算起来,你得叫我声阿舅。”
“阿舅?”
“怎么?我称不起这个名字?”
“啊,不不不。洛桑不是此意,只是天神看起来……”
“我明白了。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神仙本就时一副不常变化的容颜,这也没什么新奇的。阿舅今天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切忌以貌取人。”
“是,阿舅,桑儿记住了。”
“乖孩子,快来,阿舅给你备了份礼。”
怡麟天神从袖间掏出一个小布袋,拉起洛桑的手就放了上去。那个小袋子不是很重,摸起来该是个椭圆的物件。
“这是一粒种子,也是一个容器,里面可以用来植灵。孕育出来的灵随着种子而逐渐成熟,花开之时可落出生灵。”
拉开袋子,里面果然躺着一粒椭圆形的褐色种子,洛桑从其中拿出放在掌心中,足有鹌鹑蛋大小。
“闲得无事,培养出来个花灵玩玩也是不错的。”
“多谢阿舅,桑儿定会好好培育的。”
“你这孩子,别那么多谢的,太生分了。”
这只紫冠鹤倒是随心所欲,站僵了就随处走几步,累了就扇动翅膀活动活动筋骨,完全不会看眼色。
这不,它又旁若无人的伸展开双翅,舒畅的晃动几下。花草本柔弱,被它这一扇,都连排倒去了。
花草的主人倒是见怪不怪,笑着说道。
“这紫冠鹤的脾气几万年来完全没改变啊,随它的主人,洒脱。”
“阿舅从前见过此鹤?”
“自然。”怡麟天神看那神兽的眼神深情了许多,像是看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
“这是阿茳的鹤。”
阿茳是谁?洛桑未曾听过,但他直觉这位叫阿茳的人是怡麟天神挂在心上的人。
洛桑的六感极其敏感,果然。
“对了,阿茳是你的母君。她的全名叫做脉箩·茳。”
怡麟天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桑愕然,面上浮过诧异、惊喜、无措的神色,最后却只剩下失神这一副模样。
方才还懒散的紫冠鹤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精神焕然,伸着细长的脖颈儿带着几分期待地在寻找。可环了几圈,还是没有看见相见的人,那双紫目瞬间黯然,呈惨淡颜色。
悲痛难抑,它遂仰天长啸,那声里透着凄凉,还藏着热忱的渴望,听者皆落泪、闻者皆悲伤。
“你该是没听过她的名字吧,也是,如今的天帝这般自私,定是不会将过往说与你听的。”说话人的声音微哑,留了个背影给洛桑,五彩花衣被悲嚎声招来的风掀起,像是万千蝴蝶翩然起舞。
“她不该这样默默无闻的,这世间爱她的人这么多,她该灿烂的活在世间的。可竟然她的孩子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无妨,往后阿舅将母君的事情慢慢讲与你听。”
“脉箩·茳。多么好听的名字啊。”洛桑暗暗吟了一遍,饱含感情的,每个字的韵脚都带着欣喜。
平生第一次亲口念出母君的名字,洛桑小心翼翼的把握着情绪,生怕一个不小心,名字就被风吹散了,他再也寻不到了。
“阿茳若是能听到你如此说,定会十分高兴的。”
“阿舅,母君若是还活的话,可会喜欢桑儿?”
“定然,怀你的时候她就常说,要为你织漂亮的小褂,烹美味的饭食,要亲眼看你学步、念书、娶妻生子。说这些的时候,她是多么向往以后。可惜……”
“可惜我害了她。”
懂事以来,洛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你害死了你的母君”。他很少反驳,因为事实是这样的,他生母亡,他的自私杀死了他还未来得及见一面的母君。
一只手将他轻轻的拥入怀里,那怀抱里透着好闻的花香。
怡麟天神抚着他的发,说道:“不是你的错,孩子,只是你的母君无福罢了。”
“无福”罢了,洛桑是她心心念念的福气,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就连失去半个仙元都不曾让他落泪,如今他却落泪了,成串的泪珠滑过脸颊砸在草地里,所落之处皆生出了火红的凤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