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所讲述的以及现在所讲述的故事,都是韩泽去泰安之前发生的。
福常最先去的张果老找工作,他大哥和几个叔兄弟就在人力市场找活,想着凑合几天。人力市场其实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众人聚在那里,打打牌,吹吹牛,或者讲一些恶俗的低趣味的故事,这便是他们的生活了。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有的人的谈话内容还是很正常的:“孩子上几年级了?学习好不?”“你媳妇好点了不?身子不好就做点手工活吧,这活不是人干的。”“你看玛松写的小说了吗?咋写的这么好哎?”……他们没有特殊的技能,有的只是力气。每当一辆汽车停在他们旁边时,他们会放下手中的牌,停止口中的故事,一股脑地冲到车前。“我我我,我比他们便宜!”“我劲大,啥活都能干!”……他们挤啊抢啊吵啊,有的人矮,他们的头被人家摁了下去,有的人高,却被别人用手挡住了视线和嘴巴。刚才还是牌友呢,此刻却红了眼,去争抢同一份工作。有的人会莫名挨上一脚,但顾不得回头,仍旧不要命的往前挤着。
最终,两个个子大、要价低的人骑着电动车跟着雇主走了。其他人灰溜溜地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等待下个雇主的到来。
有的人从早晨七点等到下午两点,实在找不到工作了,就去附近的烧饼店买点烧饼。那时候烧饼一块钱三个,壮汉就买一块钱的,回到太阳底下等雇主。他们经常会一边嚼着烧饼,一边感慨:“娘的,开个烧饼店也不孬,这一天得挣俺这些人多少钱!”不过他们只是说说,说完还是继续在那里等。
下午五点后,很多找不到工作的人就开始走了,毕竟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找活了。“伙计,走吧,明天再来!”一个人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对另一个蹲在那里的人说。起初没有回答,只有苦笑,过了一会儿:“再等会呗,三天没找到活了。”“没找到活,还能饿肚子咯?”“饿肚子倒不至于,俺想吃点肉。”“哈哈哈哈,伙计你说话真有意思,那我先走了。”“嗯,走吧,路上慢着点!”
其实他知道今天没戏了,他只是单纯的想逃避,他只是不敢面对现实,他要拖延到晚上,再去接受那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妻子微笑着为他打开家门后,孩子也满脸期待地跑过来,问爸爸:“今天怎么样?”如果回答是找到工作了,孩子会做出“耶”的手势,蹦一下高,媳妇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眼神中似乎带着赞许。若是回答“否”呢?孩子会噘着嘴,回头回到屋子里。媳妇儿会收起微笑,愤怒的扇老公一巴掌,然后大骂一句“废物”吗?不,如果是那样就好了,那样他还会好受一些。媳妇依旧会保持着微笑,温柔地说:“快进屋吃饭吧。”她依旧会微笑,只是眼睛中的光泽会暗淡几分。这恰恰是男人最不能承受的!
其实找不到工作还是小事,若是车子被收走,那才叫痛苦。
工人们的车子都摆放得很随意且集中,当城管来时,眼尖的人喊一声“快跑!”众人就开始去推自己的车子,车子摆放的那么密,怎么来的及?到最后,终会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人,车子被收走,人在原地打转。等城管走远了,其他的人再过来:“哟!伙计,下次跑快着点!”被收走车子的人只是笑笑,那种笑容,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苦笑,是无奈时发出的苦笑。车子没了,要交钱才能要回来。罚款的金额也许是他们两三天的收入。“操!早知道今天就不出来了!”
这种风景线是很难得一见的,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啊,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
福常去饭店面试了,他的四个兄弟在这里坐着打了两天的牌。
后来大哥去电话亭给福常打电话,问福常找工作的事。“厨房里不缺人了,哥,你和他们几个去面食部吧。”“行!福常,我给他们说。”
就这样,五个兄弟入职张果老了,不过除了福常,另外几个兄弟都在面食部。面食部也挺好的,虽然工资比原来当厨子低了点,但没有油烟和高温,也算是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