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的生活十分平静,每天过得单调却快乐且充实,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天,天气转寒。又过了一周,夜里下起了大雪。
“姥姥,咱是不是快过年了?”对于过年,韩泽心里有那么一个概念,无非是放几挂鞭炮,吃点带荤的菜,穿新棉袄。果然,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啊,除了吃就是玩。其实韩泽不知道的是,过年本该是团圆的,可是陪他过年的人,只有姥姥。当然他会和姥姥一起去串门,去亲戚家,但是回到家后,仍旧是这两个人。舅舅呢?一大早来送一些年货,来不及吃一口饭便匆匆地走了,因为学校工作很多,同时他还要照顾怀孕的妻子,叫丁冉。他们所住的地方,是县城的一处平房,房子是丁冉爸妈留给他们住的。丁冉从小到大家庭条件一直不错,可能爸妈觉得女孩子长大了嫁人就行,没必要有很大的出息,于是小时候也没怎么教育过她。后来丁冉17岁的时候就退学了,在县城一个中学里当教导员。平常就是帮一些老师拿拿文件,晚上查查宿舍,下班之前还要整理每个班级的扣分情况。这个中学风气不怎么好,她做教导员的第二个月里,就发现有个宿舍少人。当她经过美术室的时候,发现一对学生情侣在里面,女生坐在桌子上,男生则站她面前,显然没在做什么好事。丁冉当时就怒了“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了吗?”随即破门而入,揪住男同学,之后又叫了老师和家长,当时就把他们开除了,后来听说这对情侣结婚了。因为他们的家长也是心里明白,上了这样的中学也没多少考学的希望,不过是在这里混上三年,出来之后混到年龄,能有劳动能力罢了,这样的情况是很常见的。丁冉的哥哥和她不同,人家学业有成,去了上海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在上海当设计师,工资好像很高,足够他在上海安身。丁冉的父母也跟着儿子去了上海,他们有退休金,经常会给丁冉一部分,毕竟在那个时候,无论是教导员还是教师,工资都低的可怜。可以说丁冉家境优渥,而韩泽的舅舅,也就是广安,却是个穷小子。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块,要讲明白他们之间的事,是要费一些力气的。
舅舅送完年货匆匆离开后,家里再次剩下韩泽和姥姥两人。姥姥这几天可忙活了,不停地蒸年糕。其实那哪儿算是年糕啊?不过是一团面加上两颗枣罢了。除此之外,姥姥还得提前炖好菜,说是请客用。其实姥姥家哪有几个客人啊?过年那几天,也就只有韩泽的二姥爷,和韩泽的姑老娘会来他家。韩泽的姥爷是老大,二姥爷是他的弟弟,姑姥娘自然是老三了。
韩泽的姥姥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了,她能把孩子抚养长大,二姥爷和姑姥娘可没少帮忙。韩泽的姑姥娘可是个大善人啊!她所做的好事三个人都数不过来。
那天下午,姥姥像往常一样蒸着年糕,二姥爷急匆匆地跑到姥姥家,“小霞她娘,你上俺家接电话去,小霞要来哩!”姥姥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对韩泽说:“别祸祸(玩弄)那个面知道不?”没等韩泽点头,姥姥就跑出了家门。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人们用按键电话联系。
“妈来,今年我回去,你们都挺好不?”“好,挺好,挂了吧!电话费那么贵。”
其实想想是很可笑的,那时候的农村人,为了钱,不惜离开父母离开孩子,不惜劳损自己的身体,不惜放下自己的尊严。
姥姥回到家后,对韩泽说:“你妈快来了,高兴不?”孩子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感情,韩泽并没有多高兴。从他记事起,他从没有见过妈妈。妈妈倒是给韩泽打过两次电话,也是打的二姥爷家的那台电话。“喂,泽。”韩泽听到这个声音,感觉很陌生,姥姥在一旁说“喊妈妈哎,那是你妈妈!”韩泽则是低着头,一声不出。气得姥姥骂一句:“甲鱼头!”然后挂掉电话,两次都是这样,韩泽之后就没接到过妈妈的电话了,不知道是妈妈没打电话,还是姥姥直接挂断了,不让韩泽浪费话费。“甲鱼头是啥意思啊?”姥姥经常这样说韩泽,韩泽有一天忍不住问道,“你就是个甲鱼头!”姥姥也不解释,白了韩泽一眼。后来韩泽大概知道了,甲鱼的头总是缩着不敢出来,引申一下就是形容一个人畏畏缩缩,羞怯又不敢出头。“高兴不?妈妈回来了。”姥姥再次问韩泽,“高兴高兴,可高兴啦。”韩泽虽然心里没有多少喜悦之情,但是他知道若是回答不高兴又得挨两句骂,于是这样应付姥姥。
姥姥再次回到厨房,自言自语:“今年要多准备点吃的,人多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