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桌，菜是山中野味，酒是陈年茅台，陈建功举起酒杯，站起，风度翩翩笑道:“来，举起酒杯，祝我们的合作愉快。”
大家都站起，举起酒杯。徐丰满脸堆笑，江云神态如常，萧依婷温温浅浅很有礼貌，陈天宇的眼中却是掩藏不住的漠然和不屑。
陈建功主动夹一块兔肉放江云碗中，江云不卑不亢说了声谢谢陈总。只听陈建功说:“小江今日在能躲过那些亡命之徒的狙杀，还能制住恶徒，这功夫实在了得啊。不知你师从何方高人？”
江云说道:“并没有拜师学艺，只是家父是边境护卫营退役，从小要求严格。才有今日侥幸逃命。”
陈建功哦的一声，说道:“能在狙击步枪下面逃命的人，我这辈子见识过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在南疆战场上，我当时的侦查十夫长，但他情况没你好，还是被打断一条腿。”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他狙杀了敌人的一个特务队后，子弹打光了。被敌人的狙击手发现，瞄准射击，我那个十夫长反应速度出奇的快，居然闪过了对方狙击枪的子弹。但是在转移阵地的时候，被敌人的第二枪给打中了腿，整条腿就没了。”说完，叹息一声。当面得历史仿佛历历在目。
南疆战场，狙击手，打断了腿？父亲！这段历史像极了父亲！
“爸爸，速度快有用吗？”
“有用，能保命。如果当时我速度不快，我的命就已经丢在安南了。如果我速度更快一些，我的腿也就不会断了。”
江云强烈的感觉，这位英雄十夫长！就是他的父亲。
江云抚平内心激动，向陈建功问道:“陈总，既然那位英雄十夫长能躲过第一颗子弹，为什么第二颗没躲过？”
“因为他要背着枪。没子弹的枪是拖累啊！”陈建功又叹息一声:“战场上的事情，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江云心下黯然，父亲从不肯向他讲那段历史，想必有很多隐痛，一提及就会让人发狂。
江云忍住想哭的泪，继续问道:“陈总，后来这位十夫长怎么样了。”
陈建功表情肃穆，说道:“这位十夫长被组织授予一等功。当时国家经济困难，他又身有残疾，自己为了不给队伍添麻烦，就申请退役自谋生路去了。战事完了后，我们队一起去他家乡找过他，正好赶上他家在修水库，搬迁了其他地方，那时候科技也不发达，要找个人不轻松，后来就断了联系了。”
他继续赞叹道:“那是我见过最好的狙击手，从发现敌人但瞄准到射击，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凭感觉完成的。敌人只要冒头就必死无疑。敌人送他称号狙杀之王。听说，听到他断腿退役那天，对方的特务连喝酒庆祝整整一天。”
他长叹一声，又看向江云说道:“小江你既然从小这么好身手，怎么当年没去考虑往体育和武术方面发展啊。”
江云向来不喜欢向人倒苦水，并没有说在武校第一名名额被人顶替的事情拿出来说，只是淡淡一笑:“当年年少不懂事，误了前程。以后还要陈总多多指教。”
陈建功还没回话，徐丰开口说话了:“说到武术方面的成就，陈公子可谓登峰造极了，97年秦州武术比赛冠军，特招入国家队，现在是世界武术冠军。拿过几次国际运动会金牌。”
陈天宇没说话，脸上却掩藏不住一丝骄傲。
陈建功没说话，脸上却有一丝对徐丰抢话头的懊恼。
江云也没说话，但怒意翻江倒海，全部汇聚他的指尖，啪一声，也没看他手有动作，手中筷子断成两截！
太云97年秦州的武术冠军？
江云想起97年那个夏天，他在武校校长办公室外站了整整一天，恶毒的太阳一遍一遍地煎熬他的肌体，而他，一遍一遍的消化校长的话——今年国家队不招队员了。
他不信，确认一次，这样说。他还不信，再确认一次，依旧这么说！他依旧不信，再确认一次，还是这样说！
江云背上行囊，身形萧索离去，后来，一个平日欣赏江云的女老师偷偷告诉他——今年国家队名额已经被警察署的一位公子给替了。
一念天堂，一念凡尘啊。
差那么一点点，江云就是那个武术冠军，国际运动会金牌获得者。
是的，他有自信，如果他进入国家队，会比眼前这男人成绩更优秀。
是的，陈建功或许也只是动了动他手中的特权，让他的儿子进入了国家队。可能绝不会想到，会让他英雄十夫长的儿子前途尽毁。
这就是权利的小小任性。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江云，陈建功先说话了:“李妈，再拿一双筷子过来。”
江云看向陈天宇，眼神中射出毫不遮掩的怒意，语气也极为尖锐:“原来陈公子是武术冠军，厉害厉害，要不兄弟我讨教几招？”
陈建功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陈天宇眉宇间依然是冷漠，很随意的说道:“江总要指教。刀枪剑戟拳，随时奉陪。”
江云接过女佣的筷子，悠悠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就用手中筷子为剑。”接着一声爆喝:“接招。”
一道乌光，让整个房间都暗淡了颜色，带着他20多年所有的对速度的领悟和偏执，瞬间到了陈天宇的面门。
这一击，没有礼让三分的处世哲学，没有面对权威的压抑畏缩，没有低人一等的卑贱轻微，只有刺破长空的速度，只有神佛辟易的狂暴！
陈天宇是武术冠军。也是全国武道正宗少林寺自伍精云后最优秀的弟子。所以，他不是弱者，比起他俊秀的容貌，他的动作要强悍的多。
他右掌翻转，毫巅之间，筷到门面，准备夹住激射而来的筷子，左手握拳，直轰他面门，这速度，并不亚于江桥之战的叶问天。
江云练的不是武术，是速度，他只是练过把手中的竹剑最快速度攻击他要的目标，把石头最快速度砸中在爬行的毒蛇，兔子。他也不会防守，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逼的对手无法进攻。
所以，当察觉到陈天宇右手出筷左手出拳的时候，江云的筷子却乌光一变，斜刺他的咽喉。
陈天宇急退，翻开椅子一退丈余，江云急进，一拍餐桌，自桌上跃起，如苍鹰展翅，手中双筷竟一寸不落紧跟陈飞宇。
陈天宇在坐着的时候，他的身体，他的腿无法施展，所以他退，退到开阔地方，他可以利用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给予对手痛击。
因为他相信，江云只是徒有其快，论力量，完全没有他的境界！
他是武术冠军，他曾经把一个高丽跆拳道黑带九品高手踢到终生残废！
他深知，快只是徒有其形，如果你打我一拳只能打痛，我打你一拳却可以打残。我让你打十拳又如何？反正只要一拳我就废了你！
理论上这样是对的。但是理论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如果速度只是一般的快，快确实没用。如果速度快到聚快成势，聚势压人，那速度快就是永远对手永远突破不了的魔障！
一双筷子在江云手上不断地进击，如漫天都有筷子一般。当陈天宇在的筷子在咽喉防御时，筷子又闪向他的腋窝，当他回防腋窝时，江云的筷子已经变招，攻向他的眉心。
好在他速度也快，防御距离又比攻击距离短，所以每次都能堪堪防御。在防御间隙中，他依旧试图组织反击，左手凝拳试图轰击江云的胸口，右腿试图扫攻击江云的下盘。但江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的意识里只有江云的筷子，快到他的呼吸都感觉到空气已经被抽离。
聚快成势，聚势压人。一招快确实不如一招有力致命，但是漫天招数如影随形，如鬼魅般随时出现在任何要害，那已经不是招式了，而是吞天吐地的气势。
自上次叶问天一战后，江云的境界有了一次突破，速度未必快了多少，但对对手气机的感应，却随时了然如心，所以在如此势头下威压的陈天宇身体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还未完成，他已清晰明了。而且经此一役，江云想了很久，下次遇到力道比他强的高手如何，那就是把速度凝聚成黄河直下三千尺的势，让对手只能防御。没法进攻！这种方法可能对付叶问天那样有真气源源不断的世外高人未必有用，但对付同样还是凡夫俗子用肉身来博弈的陈天宇，却非常有用。
陈天宇额头上已经有汗珠，他不想再防御。他想用他的直钩拳把江云的门牙打碎。他想用回旋踢把江云脖颈踢断，他想用横扫腿把江云踢到别墅的落地窗，哪怕玻璃撞碎也在所不惜！
但他发现他完全施展不出来，每次他要出腿出拳，那双筷子就会出现在他要害只有一寸的地方，那双筷子如毒蛇一般，不但让他出不了拳，还把他所有的生机剥夺，在漫天的筷影中，连空气都呼吸不到！
陈天宇一直在退，试图在退中寻找进攻的机会，而江云一直在进，进的他没任何机会。直到把他逼落到别墅墙角。
陈天宇忍无可忍，痴狂一吼，右脚重重踢在墙壁上，右拳两指夹筷，拼着要被江云筷子刺中要害的风险，借着墙壁反弹的势能，向江云双眼疾刺。另一只手也握成拳，向江云的胸口轰来。
他双眼发红，如猛虎下山，如离弦之箭，纵是一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漫天的筷影消失了，在那极短极短的一瞬间，江云的筷子再也没出现在他的要害。陈天宇感觉江云身体仿佛没动，却变了个方向，侧对着他，他的筷子从江云侧脸擦过，左拳从江云后背擦过，然后重重一声闷响，他胸口一痛，被江云右手肘尖狠狠击中胸口，然后撞到了别墅墙上。
筷影又出现了，这一次没有惊天的速度，因为也不需要惊天的速度，因为陈天宇已经受伤，不需要那么快的速度也能刺中他。
筷子刺向他的双目，陈天宇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江云的筷子刺向他的双眼，竟然忘了防御！只要再过短到无法计量的时间，陈天宇就会成为瞎子。
陈建功萧依婷神情大变，疾呼:“不要！”
筷子是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喊声停下的，因为江云那样的速度，就算没到巅峰，也不会等他们他们反应过来还有机会喊出来。
筷子也没到陈天宇的眼睛，筷子击中了两个保镖的手，射穿他们虎口，而他们，正准备从腰间拔枪护主。就在筷子快刺向陈天宇满是惊骇的双眼时，江云骤然撤回，向后甩去，正中两个准备拔枪的保镖的手！
陈天宇以为江云力道不如他。或许是对的，在今日之战之前，江云力道远不如真正的强者。但就在今日，翻江倒海的暴怒卷入他的潜意识，成为他力量的核心。
古人云，哀兵必胜。此哀非哀伤，而是哀怒！
古代有一帝王，十三铠甲起兵，起兵当日，颁布前朝十大恨，引怒火于自己的将士，从此十三铠甲所向披靡，席卷整个大陆。
暴怒，本身就是强大到巅峰的力量！
而什么会让人暴怒？杀人父母！夺人妻女！断人前程！
所以，江云狂怒。所以，他不靠速度也可以将陈天宇重创，不用锋芒也能将保镖手射穿。
江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伤他，江云的狂怒却告诉他要将对手击溃，从武道到肉体，从肉体到精神。全面的击溃。
让他再也没有武道冠军的优越感，让他此后再与人过招都有阴影！
空气变得安静，一切恢复如常。陈天宇一脸不可置信的狼狈，萧依婷跑过去搀扶，他没有理会。保镖手在滴血，却看着陈建功，等待发号施令。
大家都没说话，直到过了两分钟，陈天宇用极强的意志力恢复镇定，向江云拱手道:“天宇学习武术二十年，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佩服，佩服！”
江云拱手:“承让！”
陈建功也不愧是枭雄，见儿子无事，朗声大笑:“感谢小江指点天宇，他确实太过于傲气，是时候让他知道人外有人了，来，过来，请坐，继续喝酒。”
江云向陈建功拱手道:“陈总，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如何？我赶紧让公司准备合同，以备合作事宜，感谢陈总保护我的朋友。明天，您一定会看到您想要的结果。”
陈建功没再挽留，寒暄两句，并让司机送他下山而去。
当江云离开别墅时，神清气爽。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他知道不该得罪这位未来的警察署长。
但那又如何？
如果断人前程的恨都能忍，七尺男儿生亦何欢？
从此，七尺男儿不管谁权势滔天，江云只要他的商业帝国，可以合作，不能拦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果必须得罪人，那就得罪快一点，在他们反应没过来之前，先让他们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