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开春,围场清晨的阳光温暖又明亮,透过树荫洒在地上,出现了一个个耀眼的光斑以至于看不清飞速跑过的猎物。
突然,一支轻快的白羽呼啸而过,穿过一只鸟儿的喉咙把它钉死在树干上。随着一声爽朗的欢呼,一位身着麒麟服的少年郎飞身下马取走自己的猎物。
身后,同样衣着麒麟服的一群锦衣卫的身影逐渐清晰。
还没等到锦衣卫们出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树后钻了出来:“坤哥哥!”
小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身材苗条,脸蛋白白净净的。:“坤哥哥,你们可以带我一个吗,我娘不让我骑马,我都在家待一个月没有出来玩了,现在浑身痒痒!”
余叶坤没有理睬她,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一群策马扬鞭的锦衣卫围了过来:“余叶坤,你从哪挣来了个野丫头,扫了我们的好兴致!”
“是啊是啊,要不是她钻出来,我还能猎到一只兔子!”锦衣卫们纷纷向小姑娘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小姑娘并没有害怕:“什么野丫头,我是礼宾部右侍郎李东阳的次女李兰珹。还有,明明是你们技法拙劣,怎么就怪到了我头上?再说了,这次我来是找坤哥哥玩的,你们都起开!”
一句话惹恼了这群锦衣卫,四五个人顿时围了过来。余叶坤连忙按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只是一个小姑娘,各位大人不要跟她较劲了。”
说罢策马奔走。那群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也走了。只留兰珹一人。“哇!连背影也这么帅啊!”看着余叶坤远去的方向,兰珹痴痴地笑着,直到背影完全看不到她才转身离去。
沿着路向李府的方向走,刚走到路口,兰珹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顶上挂着个小灯笼上面写着“李”字。
马车不远处她看见了水清和燕云焦虑地在人群中穿梭。兰珹撩开车帘,惊讶地看着车中那如玉般的女子:“姐姐?你怎么会在这?”
沅宛一本正经道:“快上来!今天星语姐姐邀请我们去天香楼用午膳,特意订了一间雅间,现在就剩一个钟头了,估计我们要迟到了!”
兰珹赶快上了马车,喊上燕云和水清飞速赶往天香楼。“姐姐,你怎么会来接我啊?”“要是今天你没去,传到你母亲那里你不怕挨骂啊?”兰珹会心一笑“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天香楼是整个京师名气最大,菜品最全,佳肴最美味的饭馆。饭馆不仅有可口美食,景色装饰也是秀美别致。
天香楼四周环水,需乘船进入,木质高阁配上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阁内,红木雕椅、琼花玉桌配上丝绸薄纱软榻、锦缎刺绣窗纱,鹅羽地毯、银炉焚香。再加上每道菜品都用银盘呈上来,饰以兰花,每盘都是一个艺术品。
如果哪天心情好,提前两三个月订上一间雅间,在天香楼的顶楼俯望整个京师,仿佛在云朵间羽化登仙。这种感觉便胜过人间无数了。
虽说在天香楼用膳是一种享受,但是每道菜品的价格自然是不菲的,寻常百姓家只能望而不能及的。只这里只是那些官老爷、皇亲国戚以及那些阔贾豪绅云集的地方。
可天香楼的雅间只有四间,京师的名门大户有几百家,哪家都想订上一间来撑门面是不可能的。所以久而久之,天香楼的老板看哪家出价最高就成交哪笔生意,出价低的就要再等上好一阵子了。现在,这里不仅是用膳嘉地,又成了富人们斗富的场所。
今天宴请沅宛和兰珹的小姐是内阁首辅徐溥的小女儿徐星语,和沅宛同岁。她自小和沅宛、兰珹几个官家小姐要好。
徐星语是她们六个好友中家庭条件最好、最傲娇的。她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在家又最受宠爱,她性格骄横却是个心善的好人。徐星语做事高调,请闺房密友们用膳当然就预订了这里。
沅宛拉着兰珹熟练地登上高楼,在雅间门外为兰珹正了一下衣襟便推门进去了。
里面姐妹们都到齐了,沅宛不好意思的略施一礼:“各位姐姐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本以为徐星语会耍一下小姐脾气刁难她们一下,没想到今天她笑容满面地说:“不必多礼,你们快坐吧!”
秦楚云问道:“星语姐姐,您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从进来到现在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徐星语有点不好意思,拂袖一笑:“因为有好事啊!”“什么好事啊?”
“姐姐,您快告诉我们吧!”大家都十分好奇,可徐星语却耐得住性子:“哎呀,大家还是珍惜这次宴席吧,要不然以后我们再见面就难了。”
满座皆是诧异,突然兰珹问道:“星语姐,你不会要嫁人了吧?”徐星语又笑了:“看来还是小妹最机灵!父亲已经为我订好了亲事,四月廿三我就要出嫁了。”“那你的夫君是谁啊?”
“洛阳刺史的次子。”
“姐姐,那你岂不是下嫁了?”“”我不在意,我们有一面之缘,我记得二公子风流倜傥,潇洒俊逸,满眼地尽显温柔。”
沅宛和星语一直在聊着,兰珹觉得话题实在无趣,轻佻纱帘向楼下望去,只见余叶坤提着一把弓箭刚刚从船上下来,正在往天香楼走。
兰珹痴痴一笑便冲着星语说道:“星语姐,我有些胸闷,想出去透透气。”“嗯!你出去玩吧,我知道这里呆不下你!”
“多谢姐姐!”水清扶她起身,兰珹回头对水清道:“你在这儿待着吧,我很快就回来!”水清还是不放心,可兰珹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水清无奈,只得留下。
兰珹躲在柱子后面,只见跟着余叶坤那几个锦衣卫都走了,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坤哥哥!你也在这啊!”
余叶坤转了过来,眉头微蹙:“兰珹,你怎么又跑来了,小心一会你娘又该骂你了。”兰珹略低了一下头“没事,这次母亲没来,没有人会来找我的!”她仔细地端详着余叶坤,高大英俊,年少的眉宇间却已布满了皱纹。
兰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是上次你掉在李府的。”余叶坤接过匕首翻了一面:“谢谢。”余叶坤转身要走,兰珹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他:“坤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呀,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兰珹,你母亲对我有恩,我一生一世记在心上。可你与我并没有什么过节和恩怨,你没有必要整日的缠着我。我现在有事,请你让开。”
兰珹很是生气,掐起腰来对他嚷嚷:“余叶坤!你未免也太清高了吧!我不是就是说让你教我骑射吗,不教就不教,你能不能不要看见我就躲。”“兰珹,你要是觉得我清高,我讨厌,那你就离我远一点,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罢,余叶坤大步向前,把兰珹甩在了身后。兰珹双眉紧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圈微微发红。兰珹走到后院,靠在榕树上掉下来眼泪。
去年,余叶坤办事不利,被兵部追杀,是朱敏把他藏了起来。兰珹对余叶坤也是一见钟情,本以为余叶坤能把她当做恩人向她示好,没想到余叶坤根本不喜欢她这样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习武女子。
兰珹一直对他柔情似水,以为可以这样去打动他。没想到他固如一块顽石。
雅间内,沅宛轻轻拍了一下星语:“姐姐,这都半个时辰了兰珹还没有回来,我去看看她。”燕云扶起沅宛:“小姐,我跟您去。”
“不用了,这两天兰珹一直躲着我,想必是有心事,我去找找她!”“嗯!”
沅宛出了门,整理了一下着装。照向铜镜,她头上有父亲给她新打的一对透明的水晶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只凤吐流苏垂在脸庞。三尺墨发披散在身后,又点缀着蓝粉色的透明丝带。
蓝色金章上袄,渐变流苏马面裙。从上到下,沅宛如一位璧人,这哪里是世间的姑娘,分明是广寒仙子的转世!廊腰缦回,微步穿梭,沅宛绕到了风景清丽的后院。
后院有个戏台子,兰珹爱凑热闹,估计是在那吧。沅宛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却不知楼上有一群人在注视着她。
“少掌柜!您看!那漂亮丫头又来了!”一个像紫茄子似的小厮对着一个体态臃肿的年轻人说。
纪之仪眼前一亮:“呦!克夫星李沅宛!估计各府的公子早就避之不及了吧,哼!本掌柜可不介意这绝世美人啊。晋中,看看去!”
“诶!少掌柜下面请!”
五六个天香楼的小厮跟着纪之仪跟踪着李沅宛,沅宛轻点脚尖,在人群中寻觅着。
突然,一把大手将她拦腰抱起,一块布塞上了她的嘴,飞速的跑走了。
直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纪之仪把她放了下来:“李小姐,好久不见,你还认不认识本掌柜啊?”沅宛淡定的看着他:“少掌柜,我现在有急事要办,恕沅宛不能陪您叙旧,请您放行。”
“哼!李沅宛,天香楼是我们家的家业,是京师的贵人们玩乐的场所,你来能有什么急事?要不要本掌柜帮帮你啊?”
“少掌柜,我的事不劳烦你插手,还请您尽快放行,不然一会父亲带人来寻可就说不通了。”纪之仪轻笑了一声:“你不要总是拿你的令尊大人吓唬我,确实,那老头机灵得很,但是他既然不在我就不必担心了。”
沅宛上前一步站在他的正对面:“少掌柜可以调侃我,但不能拿父亲打趣。父亲和我都与你没有任何过节,不知道少掌柜为何总来找我麻烦?”
本以为能让这个小混混无言以对,没想到他脖子一扬:“伶牙俐齿!简直跟那小老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喜欢你,李沅宛。你本来嫁给岐惠王,我应该唤你一声皇嫂。没想到你克死了皇兄,罪大恶极,但是本掌柜可不嫌弃,不如你做了天香楼的女主人可好啊?”
几个小厮哈哈大笑。李沅宛抽出袖中的匕首,六个人吓得向后一步。
“少掌柜既以弱冠,为何不配剑在身上,连我一女子都能把你吓退。还不是因为你四处惹是生非,被去了佩剑的权利。纪之仪,我不可能嫁给你,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不休。”
纪之仪瞪大了眼睛:“李沅宛,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什么叫我能被你吓退?”说罢,晋中一把抓住李沅宛的胳膊,反手一转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纪之仪抓住沅宛的后襟,一只胳膊勒在她的脖子上,双膀较力,使沅宛呼吸不得:“放手!上不来气了!”纪之仪没有松手的意思,眼底露出狠毒的光芒。
突然,一双筷子飞了过来,箭一般的扎到了纪之仪的右手上。随着一声惨烈的大叫,把沅宛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兰珹?”沅宛挣扎着站起来,可周围并没有兰珹的身影。
转身看向纪之仪,两根筷子刺穿了右手,鲜血浸湿了衣袍。这功夫显然不是兰珹使的。
纪之仪看着李沅宛咬牙切齿到:“你们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两个小厮起身欲抓住沅宛的胳膊,没想到还没抓住,沅宛便被一个飞来的身披金甲蓝披风的人稳稳地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