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浩隍城西十里（约4158m）。平原上，旌旗招展，两军对垒。
周焌穿着甲胄骑马立于阵前。左手举着弓，右手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弹开筒盖，在空中划过，火折子引燃（这是高级货，跟严负、起信那种用嘴吹的不能比）。
周焌把火折子咬在嘴边，然后从身后取下箭矢，点燃，架于弓上。
劲弦离韘（扳指），火矢飞过敌军上空，射中阵后牙旗，牙旗燃起，‘杨’字在风中渐渐化为灰烬。
“杀！”卫成举剑令道。
随即鼓声大震，令旗传应，三军齐进。
周漓领着前军铁骑带头冲入敌阵，卫良领着左军、姚志勋领着右军随赴。
主将牙旗已倒，杨岁军一时乱了阵脚，被一举冲散，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卫军大胜。
......
卫家，百余年前就是司南（司水以南，璟帝统一后才划分了十州）的名门望族，家底丰厚。族人卫廉（没有英文名）更是在殊国时做了当朝丞相，族中势力逐渐蔓延，风光一时。
后璟帝发起统战，势不能挡，所向披靡，八营铁骑之下无不伏者。天下大势已定，殊降于璟。
璟帝登基，封殊王刘争为殊庭王，丞相卫廉为司南候。
璟晟一十三年，卫廉之孙卫坤不甘为臣，举兵造反。璟帝亲征，斩卫坤于西棱，罢地黜候。
璟帝仁心，没有斩草除根，卫家虽颓于一时，却没有归于没落。
璟晟四十八年，天子秋狩遇袭，皇子林峥四岁继位，丞相何普掌权，天下大乱。
四十九年，韩彪攻下卓州。卫坤长子卫超积厚已久，趁得良机重整司南，举兵卷土，欲报杀父之仇。
时过五年，卫超已攻下司州十一城。司州共一十三城，差西棱和蔚芸城还未攻下（攻下西棱才能到蔚芸）。西棱城固若金汤，更有车骑将军秦啸镇守，久攻不下。
西棱不破，想要攻入瑜州就必须借平州过，于是调头攻打平州。现已攻下平州三城，正在攻打第四城，浩隍。
......
戌时（19：00～21：00），卫军营地。
校场上摆着几十张桌子，一张桌子六七个人，一坛酒，几碟小菜。
主席一张大桌上坐着一个人，是这次统领卫军的主帅—卫魁。以往都是卫超担任主帅，但这次出兵前生了病，便留在司南调养了。
卫魁是卫超的堂兄，也是卫军的大都督。带兵打仗的能力不输卫超，在军中的声望也颇高。但为人狂傲，性情乖戾，曾在军中闹了些不愉快，一些部将对他心存芥蒂。
卫超同辈中还有一个亲弟弟—卫昭，任大司马之职，现在涳潼驻守，与西棱城对峙。三兄弟都是现在卫家的骨干脊梁，族人们常常把他们放在一起讨论。
“功在我卫军众将士，今日大败杨岁，浩隍师老兵疲，破城指日可待。今日酒菜不周，众将士早些休息，等来日攻下浩隍，定大宴三日，不醉不还。”卫魁举起酒杯，“饮胜！英魂故土！”
“英魂故土！”将士们也一同举杯。
角落一张桌子上坐着几个年轻人，周焌、周漓、卫成、卫良、卫决和姚志勋。
卫成是卫超的儿子，卫良是卫昭的儿子，卫决是卫魁的儿子（是不是有点晕），三人是关系要好的堂兄弟。而姚志勋是卫良的发小，虽然不姓卫，却也是卫家人。那么周焌和周漓呢？
......
两个月前。
蔚芸城外数里的一条溪边，刚刚破晓，一人正用溪水洗着脸。
不远处周焌架着周漓朝溪边走来，周焌帮周漓重新包扎过了伤口，周漓也刚恢复了意识。
洗脸的人听见声响朝这边看来。
“周兄？”卫成认出了周漓。（对卫成没印象的同学可以翻一下第六章）
“卫兄。”周漓耷拉着眼皮，看着很是虚弱，“卫兄怎么在这？”
“从城里出来，准备回去了。”卫成皱着眉，“周兄你这是？”
“没什么，一点小伤。”周漓说道，“卫兄是要回九黎？”
“是的。”卫成应道，“周兄是要往哪去？”
“也是九黎。”
“哈哈，那正好，路上也有伴了。”
周漓没有说关于受伤的事，卫成也不敢多问。
“这是我哥，周焌。”周漓介绍道。
“周兄。”卫成作揖，“在下卫成。”
周焌也作揖，“卫兄可是司南卫家人？”
“哈哈，周兄怎么知道的？”
卫成虽然衣着素朴，但看着确实不像一般人。姓卫，家在九黎，并不难猜。而且周焌不仅知道卫家，还知道司候卫超有个儿子叫做卫成。
“猜的。”周焌说道，“卫兄可知道济灵花？”
“嗯，知道。周兄去九黎是为了济灵花？”卫成问道。
“正是。卫兄知道下落吗？”
“一个月前，九黎城黑市传出济灵花的消息，那时候我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玄物。
市人说它百年难见，吃了能延年益寿，增神愈疾，抵过二十年的功力，价值千金。我倒觉得有些夸诞了，百年难见的东西，谁能辨得真假，更别说功效了。”
卫成接着说道：“后来我离开九黎后就没再听说了。周兄若是感兴趣，等到了九黎我再打听一番。”
“那就先谢过卫兄了。”
“无妨，走吧。”卫成架起周漓的另一条胳膊。
......
几日后，九黎城，萍兰客栈。
卫成叹了口气，“半个月前，济灵花在黑市拍出五百七十金的高价。但由于黑市的保护制度，买家与卖家的身份都无从得知。我已经派出了些人手到司州各地，希望能探察到消息吧。”
“劳烦卫兄如此费心了。”周焌作揖。
“无妨无妨，小事而已。”卫成喝了口茶，“周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周焌走到窗边，“不瞒卫兄，我们在蔚芸城惹了些事，不能回去了。如果卫兄不嫌弃，我们想加入军中，尽一点薄力。”
“周兄说的哪里话，你们想加入卫军我自然是欣喜不及的，何来嫌弃之说。”
“但只是一时，等有了济灵花的消息就离开，希望卫兄谅解。”
“自然，自然。”卫成放下了茶杯，“走，喝酒去。”
就这样，周焌和周漓加入了卫军，并拜了将军，走后门就是好啊。当然他们的自身能力也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在接下来攻打平州的战役中也立了不少功。
（回忆结束）
......
六人都是将军，本不该坐在角落。然而主席旁坐的都是长辈，他们觉得不够自在，还是要同辈在一起喝酒才能尽兴啊。
“今天打得真是痛快啊。”姚志勋说道。
“是啊。”卫良摇了摇酒杯，“只是这酒喝得不太痛快啊。”
一坛酒已经被四人倒完了。（周焌和卫决没有喝）
“我们去村子里买点酒吧，也不太远。”卫成说道。
“好啊，如果还有牛肉就更好了。”周漓率先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就不去了。”卫决转身要走，“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仗要打。”
“嗯。”周焌也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村子里买不到酒了。”
周焌是看得很明白，今日战场旁就是一片荒田，村子里哪里还会有酒卖？
但其他人还是想试试。
“时间还早，去看看吧。”志勋说道。
“嗯，走吧。”
“兵器也带上吧。”
......
清风无云，星繁月朗，四人举着火把朝村子走去。
“谁？！”卫良喊道。
侧方草丛里一阵窸窣，然后转为仓促的脚步声，隐约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
志勋跃起，翻身落在其身前。
“大...大人......”一个颤抖的声音。
枪尖之下，倒着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灰头土脸的少年，看着十一二岁。少年举手挡着眼前的长枪，身子不停地向后挪着。
志勋见状收起了长枪。
“是哪里人？”卫良问道。
“雁鸿...雁鸿村的。”
“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我.......”说着少年把手小心地指向一旁。
少年所指的方向，不远处支了几簇篝火，篝火中有一个大坑。卫军的士兵正搬着尸体往坑里面扔，是在掩埋战死的士兵，免得滋染瘟疫。
“我......只是想看看二哥。”少年眼里生出些许落寞，“二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卫成走近将少年扶起，“你叫什么名字？”
“洪......洪棋。”
“洪棋，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娘亲了。”少年低着头，轻轻抽泣着，“家里没钱交赋，爹爹...爹爹和大哥被抓去城里当兵，再也没有回来了。娘亲说他们回不来了......然后...然后二哥也去了......”
少年用手臂擦了下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脸，“今天又打仗了，我只是想...看看二哥他......”
少年黄昏时便蹲在草丛里，看着尸体一具具丢进坑里，他紧紧地盯着，不敢移开视线。
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但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紧紧地盯着，不去想其他的事。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紧紧地盯着，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卫成看着少年，神情很是复杂，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摸出几枚银币。其余三人也是，一共凑到了十一枚。
卫成把银币递给少年，“回去吧，别让娘亲担心了，等没打仗的时候到城里买点吃的吧。”
少年看看钱，再看看卫成，没敢伸出手。
“拿着。”卫成把钱放到少年手里，“藏好了。”
“谢谢，谢谢大人！”少年猛地跪到地上，磕了两下头。
“好了，快回去吧！”
......
少年消失在视野里。
卫成转身，朝营地走去，其余三人也跟上，一路无语。
